杨巨常素知这义弟痴傻得厉害，一旦犯起花痴病来，命都可以舍了不要，更遑论皇位？
一旦叫父母之命逼住，定是要离家出走和爱人双宿双栖去的。
而今既然没走，多半是那燕双飞舍不得皇权富贵，故而不愿罢了。
他吃得准，便也不急着去皇宫，而是先打道去了逍遥山庄。
师兄无崖子这些日子谢客闭关，参悟神照功，已经有许久不曾露面了。
他对燕双飞一人多有疑虑，觉得她和失踪的慕容复脱不开干系，而逍遥山庄中那么多武功秘籍她不去偷，偏偏去偷看似没什么用处的道经，其中必有缘由。
故而有几个问题想要向无崖子讨教。
如今山庄已经不复之前热闹，甚至有些冷清，大多数弟子都四散在外，要么到太学替补教习，要么随博士出城公干实习。
尤其是巧匠冯阿三，土木机关是他排名第一的手艺，此番出去便是兴办砖窑、钢铁冶炼的工厂。
砖石金属是工业基础，杨巨常外贸赚来的钱有一半都投在他这里，冯阿三也不负所望，不断改良窑、炉，研究金属配方，使得火温控温水平不断上升，为工业化打下坚实基础。
而舆地科的吴领军也领了重要使命，便是勘探吐蕃与大理之间的地理，除了寻找合适土壤以外，最重要的是勾画出一条打通两地，方便百姓和商队穿行的官道。
都说想要富先修路，实际上交通的价值可远远不止体现在商业上。
中央政权可以向外辐射多远，也全在这交通上面，有了好交通，人事调动才方便，政令才能通达。
大理之所以政权分割，段氏掌不了权，除了自己废以外，便是与恶劣的交通环境撇不开关系，此处山多寨多，穷乡恶壤各自为政，中央人都派不过去，怎么管？
而想要修路，最重要的就是推行农改，将土地国有化。
否则这条路要修到谁家家门口，修到谁家的田，你出钱赔偿，难保人家不坐地起价，耍赖闹腾，可不管这条路对他自己，对他乡里乡亲有多大的好处。
但要推行农改，实是翻脸之举，若是徐徐图之，在这里搞政治妥协艺术，讲什么以和为贵，以德服人，只怕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唯有狠下屠刀，大杀四方，借扫黑除恶之便一通整顿，杀鸡儆猴下，地主们胆气消尽，届时平价收购他们的土地，便方便许多了。
如今相国府络绎不绝的地主商人便是极好的证明。
话题扯远。
杨巨常走到无崖子过去垂钓的花园，先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幽幽的抽泣声。
他走近一看，溪边无崖子已然出关，正在垂钓，只见他过去的黑须黑发尽白，但是皮肤依旧如童子一般，长相也还是三四十岁的美男子。
抽泣的自然是王语嫣，她正坐在自己外公身边，一旁还站着阿朱和阿碧。
看到这阵容，杨巨常掉头就走。
谁料他来时没有掩饰脚步，已然叫无崖子察觉到。
“师弟，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杨巨常只得露面：“看来师兄的神照功已有所成。”
无崖子道：“不能说成，只是略有所进。”
他俯身将鱼竿放在地上，行动自然，可见整个上身已经全然无恙了。
神照功是他以长春功为根基所创，如今他闭关使此功更加完善，后来居上，将体内的长春真气和小无相功真气全数转化为了神照功真气，神照功有回春之功，但驻颜之效却不如长春功，自然黑发化白。
王语嫣见到杨巨常来了，连忙擦掉眼泪，对他挤出笑脸，却比哭更难看。
杨巨常看她有意讨好的模样，更加无语，而一旁阿朱阿碧看来的眼神也满是祈求。
“师兄，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数月前有女贼冒充阿朱潜入山庄，盗取经书一事？”
杨巨常无视三女，开口问道。
无崖子道：“有所耳闻。”看他语气神态，对此并不在意。
“那女贼武艺不差，多半还在苏师侄之上，但进庄后只盗取了三册道经。我取经观之，所系多为雌道。我想请师兄为我说说道门的雌雄之道。”
无崖子道：“所谓雌雄之道，便与佛门大小乘无二。不同的是佛门是由小转大，而道门由大转小。”
杨巨常闻言道：“了然。那这大道之中，可另含小道？”
无崖子道：“大中可以纳小，女子可以生男。”
杨巨常道：“原来如此。”
二人打哑谜，三女都是听得一头雾水。
原来杨巨常所来询问雌雄之道，想要了解的便是天人化生的道理。
雄者，阳也，乾也，其势在天，自强不息。
无崖子以佛教小乘比喻，意思是雄道是道门追求自我修持，自我解脱的纯阳仙道，这一道源自上古炼气士，求的是长生久视，所以是小道。
雌者，阴也，坤也，其势在地，厚德载物。
无崖子以大乘比喻，是因为这一道追求的是生养万物，舍己从天的精神境界，这一道源自老子，主张天人化生，师法自然，所以是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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