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点公诉
第一章 尘封的档案
滨江市检察院档案室的空气带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味,混杂着灰尘和铁皮柜的冰冷气息。方明揉了揉发酸的鼻梁,目光扫过眼前堆积如山的卷宗。这是积压了近十年的未结案件档案,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记录着这座城市被遗忘的角落和悬而未决的伤痛。整理它们是一项枯燥而庞大的工程,也是他这位新晋检察官助理的“必修课”。
他机械地分类、编号、录入系统,手指在泛黄的卷宗封皮上划过,带起细微的尘埃。窗外,初秋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让室内更显沉闷。就在他准备将一摞标注着“交通肇事”的档案归入铁柜深处时,一个与众不同的牛皮纸档案袋滑落出来,掉在他的脚边。
它比其他的档案袋更厚实,颜色更深沉,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引起方明注意的,是封口处那枚鲜红刺目的印章——“永久封存”。印章的印泥颜色异常鲜艳,仿佛昨天才盖上去,与档案袋本身的陈旧格格不入。封口处还贴着两道交叉的、同样鲜红的封条,上面同样盖着“绝密”字样的印章。没有案件编号,没有责任人签名,只在档案袋正面用黑色钢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赵天宇案”。
赵天宇?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方明记忆里激起一丝涟漪。三年前,富商赵振雄的独子赵天宇酒驾肇事,致人死亡,曾轰动一时。但案子似乎很快就销声匿迹了,他当时还在法学院,只记得媒体喧嚣一阵后便再无下文。一个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为何会被永久封存?
职业的敏感和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方明环顾四周,档案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头顶老旧日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他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划开封条,尽量不破坏那枚鲜红的印章。档案袋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现场照片。惨烈的景象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扭曲变形的自行车,散落一地的蔬菜水果,还有……一大片在路灯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暗沉的血迹。
照片下方是现场勘查报告和法医鉴定结论:死者刘建军,男,五十二岁,菜市场送货员。死因:重度颅脑损伤。死亡时间:三年前九月十七日晚十一点左右。报告清晰指出,肇事车辆为赵天宇名下的一辆黑色跑车,现场提取的轮胎痕迹、散落物以及目击者证词均指向赵天宇酒驾逃逸。
紧接着是警方初步调查卷宗,里面附有酒吧监控截图,显示赵天宇在事发前两小时曾大量饮酒。还有一份关键证物清单:肇事车辆的行车记录仪内存卡、赵天宇当晚的血液酒精检测报告(数值远超醉驾标准)、以及酒吧服务员的目击证词。
然而,当方明翻到后续的案卷材料时,眉头越皱越紧。预审卷宗里,那份关键的血液酒精检测报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语焉不详的“样本污染,数据无效”的说明。酒吧监控录像的调取记录显示“设备故障,数据丢失”。行车记录仪内存卡在移送检察院证物室的途中登记为“意外损毁”。而那位酒吧服务员小李的证词,在正式庭审前的笔录里,竟变成了“记不清当晚情况”。
更诡异的是,庭审记录极其简短。控方因关键证据链断裂,无法形成有效指控。辩护律师以证据不足为由提出无罪辩护。最终,法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判决赵天宇无罪。
方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哪里是证据不足?这分明是证据被系统性地、彻底地抹去了!一个富家子弟,一场后果严重的酒驾肇事,所有能钉死他的铁证,都在进入司法程序的关键节点前离奇消失。这背后需要多大的能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寒意,继续翻动。档案最后几页,是几张庭审结束后的照片。其中一张,是死者刘建军的妻子和女儿。她们站在法院门口,被一群记者包围着。母亲刘桂芬,一个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的女人,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但方明的目光却被她死死攥住——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凝固的绝望。那绝望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毫无预兆地刺穿了方明职业性的冷静外壳,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备注:“死者家属多次上访申诉,均无果。后搬离原住址,下落不明。”
方明的手指停留在那张照片上,久久没有移开。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天空,紧接着,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响,震得档案室的铁皮柜嗡嗡作响。雨水骤然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他慢慢合上那份沉重的档案,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粗糙的触感。“永久封存”的印章在灯光下红得刺眼。这不仅仅是一份被遗忘的卷宗,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按入水底的、充满冤屈的亡魂。刘桂芬那双绝望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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