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悠悠把女子的脉象报了出来，老大夫也上手摸了摸，肯定了她的判断。
屋子里懂医术的人全部沉默起来。
潮墨不由得焦急地望向杨外公，声音颤抖地道：“真的就毫无办法了吗，连您这样医术高超的人也不行吗？”
杨外公摇头，“你们也看过不少大夫，想必心中已然清楚这个结果吧。”
潮墨顿了顿，扭头笑着对床上的人说了几句，之后弓着身子请众人去了外间。
他把手放在胸前，又向上高举，之后匍匐在地，接着又起来再趴下，如是三次。
其他人看得呆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杨外公知晓这是他们一族的大礼，急忙要把人搀扶起来。
潮墨没有动弹，哀求地看向他，“那孩子年纪还小，我实在不忍心看她一辈子站不起来。而且她们一族看重身体的强悍，她这样回去，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杨外公叹道：“医者也并非神仙，我们能做的有限，这样的病症几乎算是无药可医。”
“那就求您尽力治一治，好歹让那孩子多些盼头，我们之后再去别处找人。”
明悠悠看了看地上的潮墨，又看了看她外公，眨着眼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位小姐受伤以前，是不是已经得了风寒之症？”
潮墨眼神迷茫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对，对对，她们家乡气候炎热，小姐不习惯穿厚衣服，自从来到咱们这边，便受凉头疼，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好。”
他目露期待，“小娘子可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杨外公看着明悠悠严肃的小脸，把人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这是知道什么病症了不成？”
明悠悠用力点头，“她这是得了脊髓炎，还引起了周围的神经病变，这才导致双腿接好后，却没有了知觉。”
杨外公心中震撼了一下，不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外孙女口中听到这些新词了，倒也能稳得住，“那你可知道医治之法？”
“知道一些，用麻黄，当归，干姜，潞党参，生石膏......”明悠悠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再配合针灸，会好得更快些。”
真是巧了，前不久她才学过这个续命汤，药方翻来覆去背了好久，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一口气说完，明悠悠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想到一旁找水喝。至于药方能不能用，就让大人去操心吧。
杨外公目光幽深地看向外孙女，拦住没让她乱跑，只拉着她的小手，却迟迟没有说话。
一旁等候的老大夫有些着急了，他悄声对两人道：“我看那商队规模大得很，这样的人家，咱们若无十成的把握，还是莫要答应为好。”
他家医馆在县里，常年和这些商队打交道，知晓越是规模庞大的商队，却也常常是不讲道理的。一个瞧不好，大夫被揍，医馆被砸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样的情况，他便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出去，便指点他们去附近的平阳城或府城去看，那边医馆的势力大些，倒不至于被欺负了去。
明悠悠觉得这个问题可以解决，“我们让他们签署免责协议书，不签咱们便不给诊治。”
老大夫苦笑了一下，孩子还是太天真，那薄薄的一张纸未必能起得来什么作用。
明悠悠却不管，她把郑焕和卢泰叫来，让二人斟酌着起草了一份，然后让潮墨和那位小姐都签字画押。
潮墨把签好的文书恭恭敬敬送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主家大爷因为家中有事，暂时不能过来，但是等事情结束后，他也是要来亲自照顾的。这封书信便是以商队的名义保证，无论治疗之后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认，绝对不会给各位添麻烦。”
明悠悠见外公没反对，便把默写好的药方递给老大夫，“您看看这上面记载的可是能用？”
老大夫早就有些好奇了，他拿起来细看，却是越看越惊讶，忍不住问道：“这药方是自何处而得？”
说完他自觉失言，立刻不好意思地拱手道：“我见此方君药和臣药配伍得当，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方，一时有些失态，见谅见谅。”
医者见方欣喜，自是都能理解，杨外公已然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处理，闻言微微一笑，“前些日子三位小公子给我家孩子淘换的几本医书，里面记载了不少稀奇的方子，没想到她还真记住了一些。不过这孩子只会死记硬背，具体的配比还要您来斟酌决定。”
明悠悠惊讶地看了看外公，随即心虚地低下头去。
老大夫沉吟道：“这药方我们第一次接触，又是要给外邦人来用，其中的风险自是不少，要不这样吧，就由我们百草堂牵头来诊治。”
杨外公知道他这是好意，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摇头道：“无妨，潮墨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就算之后有了万一，”他轻笑了一下，“我身上也不差这一件。”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药方由杨外公来出，老大夫只做参考，并辅助明悠悠施针。
汤药熬好，明悠悠看着女孩喝下，又给她扎了针灸，然后两个人比划着聊了会儿，女孩便睡着了。
汤药先喝七日，老大夫定好七日后再来；明悠悠他们倒是每日放学之后便过来看一看。
酋长之女在船上和商队生活了几个月，来大陆也有半年多时间，但可能是因为没有同龄人在身边，她语言学得不好，只会一些简单的句子。
倒是和明悠悠几人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开口的时候越来越多，人也眼见着开朗了不少。
她告诉明悠悠自己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叫彩霞，还吐槽说大齐不好，对商队的税定得特别高，可他们出门却还要受歧视。撞她的人因为是个贵族，结果就只赔了些银子了事；这要在她们部落，至少是要挨鞭刑，甚至是驱逐出去的。
明悠悠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大齐特别坏，总欺负我们大瑜，每年朝廷都要给他们进贡好多银子呢。他们还把自己的王爷放在大瑜，让我们养着。你看我们四人，原本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就是因为得罪了那个王爷，结果就被发配到这里来啦。”
郑焕三人：......
说的的确是事实，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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