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担心楚观南又心头一热帮这个帮那个，且不说帮不过来，开了这个先例，后面招生不倒贴钱更招不到了。
楚老师帮助许停的事情，校长交代了许停家保密，占便宜的事，许停家里也知道不乱说。
后面的招生都是校长带着语文郑老师去的，楚观南心太软，哪里见过这些跪在地上求着读书的女娃，校长他们见多了，处理的更妥当。
选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楚观南向校长打听了这边的物价，预支了一百块钱的工资，打算带许停去置办两身行头。
楚观南一大早就到了许停家门口，李晓慧说许停上山砍猪草去了，让他等一会儿，于是他就坐在门外的一块石头上等。
太阳渐渐爬上来，秋老虎也是不容小觑的，楚观南热的直扇风，拿出包里的水壶不停的喝水。
都快到正午了，路的尽头才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佝偻着背，足像一个七八十的老太太，背上巨大的背篓，压的她每走几步就要歇上一会儿。
楚观南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许停，连忙往那边跑去。
李晓慧只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我来我来。”楚观南赶紧伸手取下背篓。
许停热的一脸都是汗水，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喘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许停想拒绝来着，但楚观南力气大，个子高，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背篓就被取走了。
这一筐猪草，就连楚观南背着都觉得沉，真不知道她这么小一个人，这么远的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喝点水吧。”楚观南把水壶递过去。
许停赶紧摆手，“脏…”
这倒说的楚观南不好意思了，掏出干净的手绢把水壶口擦的干干净净，“这下不脏了。”
“不不不，”许停急得小脸更红了，“我是说……我身上脏。”许停摊开双手，一双手黑的都看不出肉色了，上面还有好多伤口，新伤旧伤叠起来，看起来到处都是裂口。
“我喂你喝。”楚观南也不勉强她，蹲下身子，把水壶凑到她的嘴边。
许停瞪大了眼，有些僵硬的张开嘴，一些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她一抹，就成了小花脸。
看着楚观南盯着她笑，许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你每次都要背这么多吗？”
“不是的，我都是分两次，今天不是要进城吗，我怕下午回不来，就想一次背完今天的。”
楚观南点头，又问她，“你背这么多，身上痛不痛。”
“不痛。”许停很实诚，末了又补充说，“都习惯了。”
楚观南一阵心酸，这哪里是七岁孩子该说的话。
李晓慧见楚观南背着草，还骂许停是个懒骨头，一天天就知道耍滑头偷懒。
“是我自己帮忙背的，许停本来拒绝了，但这么小的孩子，背这么重的猪草，正长身体呢，别压坏了。”楚观南替许停说好话。
李晓慧见状不再多说什么。
把猪草放下，楚观南问许停还有什么活儿要干吗，许停点头，然后拿了铲子进了猪圈。
楚观南没有铲过猪粪，他看着许停铲，想进去帮忙，但又没有多的鞋。
“我帮你切猪草行不行。”
“不用了楚老师，我自己来就好。”
“我帮你做点，这样才能快点进城啊。”
闻言许停也不再多劝，任由楚观南坐在小板凳上切猪草。
李晓慧手里在编竹筐，编多了就让许雄拿到城里去卖，这也是一笔收入，看到楚观南帮忙切猪草，李晓慧笑着说，“楚老师从小是在城里长大吧。”
楚观南抬头，李晓慧接着说，“看样子没做过乡下的活儿，咱们这乡下就是穷，啥都得自己做，事情又多，许停在家还能帮个忙，没在家我一个人也忙不完。”
楚观南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切手上的猪草。
看着李晓慧烧水准备做饭，他才出声，“李姐，我带许停出去吃成不成，你也不用做她的了。”
“成，你带她去吧，许停这丫头命真好，还有机会吃上城里的饭。”不花钱的事，李晓慧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许停铲完猪粪，又来帮着一起切草，喂了猪喂了鸡，两人洗干净手，可算是有时间进城了。
来往城里的班车很多，这边的男人一般会去城里打工或者卖东西。
坐在摇晃的公共汽车上，许停好奇的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城呢，打出生起她就一直缩在那个小柴房，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砍猪草的山头。
这会儿还没什么看的，就是弯弯绕绕的山路。
没多久，许停就不看了，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许停？”
“楚老师，我想吐……”
不好，看来是晕车了，楚观南摸了摸口袋，找出一个袋子递给许停。
“你闭上眼睡觉，如果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吐袋子里，没关系的，下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楚观南摸摸许停的头。
许停紧咬着牙关点点头，闭着眼开始睡。
许是上午太累了，许是一直缺乏睡眠，即使不太舒服，许停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头歪在楚观南的肩膀上靠着。
楚观南侧头看她，从前，许停也很喜欢这样靠在他的肩头，但这样小的许停，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和许停结婚几十年都没有孩子，许停不太喜欢小孩儿，他完全不介意，还在三十五岁时去做了结扎手术，现在看到许停小时候，他有一种在养女儿的感觉。
看着车子到站，楚观南拍拍许停的肩膀，“到了。”
许停睁开眼，下意识的去摸嘴角有没有流口水，这样如出一辙的小动作，又和记忆里的妻子重合起来。
他曾经担心过，也许这个许停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许停，并不是他的许停呢？
但他也没办法离开了，只能选择帮助这个许停。
慢慢的，他从这个看起来与他妻子完全不同的许停身上，找到了熟悉的影子，这个许停，就是他的许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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