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没用，我求不到因昙之昙，救不了人。
那我不如就葬身在此屈辱之地，以免回去愧对那人。
反正她死了，我也继续活着也没意思。
黑火眠如同被扯动牵线的木偶般乖乖躺倒，任由越堆越高的泥土倒塌、掩埋在他身体上，1厘米、5厘米、10厘米……
「不行！你不能……」微弱制止很快就被纷纷倾倒的泥土窸窣声所淹没。
这么没用的人，就算做肥料也让我长不出多少片叶子！
坑边，因昙之灵于须臾之间，由一个4、5岁的娃娃长高、长大为一个苗条女郎，厌弃地将手里的手机抛向已被填平的大坑上，掏出手帕擦手，原地向上伸出双臂、旋转身体呈麻花状，“嗯”地拖长尾音，伸出一个长长的懒腰后消失。
「不行！暮弦，我只是不让你费心力救我，我可没允许你死，尤其是死在自己手上！」
「暮弦，你听见了吗？！快给我起来，起来！」
一米多厚的土层下，黑火眠早已因为无法呼吸而面色紫红，意识越来越微弱。
有人在叫我？
这里又怎么会还有别人？
我一定是快死了，出现幻听……
「暮弦，你到底用‘魂丝’在我身上刻了什么字？快告诉我呀！」
「不要，我偏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你居然敢不告诉我？看我画你一脸乌龟王八！画画画！」
「好嘛~！是我替你取的名字……。」
「你说什么？‘水牛’？！你居然叫我‘水牛’？！狗暮弦！我不管，你快点给我打磨光滑！我堂堂一个女孩子，才不要叫什么‘水牛’那么粗俗呢！快点打磨掉！」
「什么‘水牛’了！我才不会那么差劲，是‘水如’！是‘春来江水绿如蓝’里的‘水如’。」
「喔~！我懂了！你是‘江枫渔火对愁眠’的‘火眠’；我是‘春来江水绿如蓝’里的‘水如’。哈哈！暮弦，你还说你不是我的人？」
……水……如？
是了，我要救水如。
我还知道，因昙之灵长得像谁了！
随着黑火眠有力启眸，埋在他身上的厚重泥土陡然消失，甚至连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回归正轨。
黑火眠长身玉立在因昙树下平视远方，唇角勾起自嘲的冷笑：
一切都是幻觉，甚至连因昙之灵都是幻觉。因昙之灵源于我，所以它不止长得像我，拥有与我一样的习惯。
水如不想我白费性命只为让他获救，所以拉上愧疚且失落的内心的我，一起试图将我自己囚禁在这里；所以因昙之灵也同样像水如，并且会做出与她同样的动作。
但内心的我和水如终究还都心怀着一丝桀骜，不肯放弃，所以才能相互唤醒彼此的求生欲、胜负欲。
“哈哈哈哈！”黑火眠突然仰天长笑，那了然宇宙规则的不驯笑声轻易惊动了仰躺在因昙树之巅的因昙之灵。
因昙之灵皱眉坐起身，阴沉着脸，鄙夷睥睨向树底下疯癫的男人。“虽然我年纪大，但我脾气可不好！”
黑火眠弯腰抓起跌落在地，屏幕碎成蛛网的手机，“如果你觉得这个游戏值得你废寝忘食去通关，那么就去研究、总结，试错后总会成功。如果不过是为了调剂时间或者讨好某人，那么即使找人帮你通关一百回，那种最终成功满足感和自豪感最终都不会是你的；你能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因昙之灵轻盈由树上跃下，再落地时竟然又化成一个窈窕少女的模样，倏忽飘至黑火眠面前，素手铁钳般牢牢掐住他脖颈，银牙咬碎恨恨骂：
“我看你是真的想寻死！”
黑火眠坦然阖眸，“如果我救不回水如，那我也便如这株因昙树一样，既然枯朽，倒不如连根推倒付之一炬，以免再欺骗后来求花救命之人。”
“你才枯朽！我身体好着呢！” 因昙当场跳脚，“我一餐可以吃八百个鸡腿，两万只基围虾、百八十斤藤壶、六千只帝王蟹不带停的！”
“小瑶竺它最喜欢看我打游戏了！只有它愿意陪着我。如果这个游戏通关了，它一定会很高兴，在地上打滚露出肚皮给我rua的！”
果然有几分像水如。
黑火眠微笑不语，只是难得取下墨镜看着眼前的因昙之灵娃娃。
他像极了自己，那个总以为能给白水如支持、鼓励、帮助最好一切的自己，却疏忽了，唯有坦诚是她最希冀的。
“小瑶竺它最喜欢的是待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闹。看你玩游戏，不过是和‘你’在做另一件新鲜事而已。”
因昙之灵“噗呲”一声，秒变回小娃娃的模样，“那，那请你再重新玩一次，”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相互踩，偷偷抬眸觑向黑火眠，探究着对方的喜怒。
娃娃快速盘腿坐好，拍了拍身旁的空地，“我在旁边学习。我要在小瑶竺陪伴下亲自通关！”并斗志昂扬地高举拳头。
“等等。”少年突然按住黑火眠将要划动屏幕的手，“你没看见吗？”
“那个色块上面有一个印迹。”
黑火眠重新看向手机屏幕，果然见身后倒映在手机屏幕上的因昙树枝丫与先前有了些不同。
两人同时转身回望，不约而同所露出的惊喜神情，被因昙树枝丫上一朵花苞所凝的露珠放大成扭曲、逗趣的面容。
因昙花仅生长于幽冥与人间交界，乃千百亡魂离开或消失地/府前的最后一缕忏悔、希冀、怨恨所凝、所长。
因昙之灵，是我心底的自己在肆渊的投影。
是我对水如一直以来深埋的愧疚将我囚禁在这里，逼迫我去承认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救水如，有能力让她获得幸福。
暮弦，因为你向自己忏悔，承认了你的错处，所以得到你自己对自我的原谅。
水如，你一定要等我拿因昙之昙回去！
我们一起快乐美满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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