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林预产期前一个月，我去向慧觉师父辞行。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竹叶上，我推开禅房的门，看见她正在誊抄《地藏经》。晨光透过窗棂，在她光洁的头顶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要去澳洲了。"我说，"佳林快生了。"
慧觉师父的笔尖顿了一下，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她轻轻放下毛笔，双手合十："路上平安。"
"有什么话要我带吗？"我问。
她摇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给孩子的。"布袋里是一枚小小的玉佛，温润如水，用红绳穿着。
我接过玉佛，发现背面刻着"平安"二字，字迹娟秀，应该是她亲手刻的。
"什么时候准备的？"我好奇地问。
慧觉师父微微一笑："知道她怀孕那天。"
飞往澳洲的航班上，我摩挲着那枚玉佛，想起慧觉师父平静的眼神。十多个小时的航程里，我睡睡醒醒，梦见了许多往事——和余明的第一次相见，沐阳出生时响亮的啼哭，佳林穿着婚纱羞涩的笑...最后是慧觉师父，不，是亲家母，她站在养老院的门口，手里拿着给小孙子买的玩具，眼神既期待又忐忑。
飞机落地后，沐阳来机场接我。多年不见，他眼角添了几道细纹，但精神很好，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
"妈，路上累了吧？"他接过我的行李，"佳林在家准备晚饭，您孙子听说奶奶要来，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
去他家的路上，沐阳絮絮叨叨地说着近况。车窗外，墨尔本的阳光明媚得刺眼，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桉树，偶尔能看见袋鼠在远处的草地上跳跃。
佳林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迎接。看到我下车，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妈..."
我抱住她，感觉到腹中的小家伙不安分地踢了一脚。小孙子已经长高了不少，害羞地躲在妈妈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我。
"不认识奶奶了？"我蹲下身，摸了摸小孙子的手。
随后从包里拿出慧觉师父给的玉佛，"看，这是..."
我顿住了，不确定该怎么称呼。
"是外婆给的？"佳林轻声问。
我点点头，把玉佛递给佳林。
外婆说，送给小妹妹的。
小孙子小心翼翼地抢着接过玉佛，对着阳光看了看："好漂亮！妹妹一定会喜欢！"
佳林摸着肚子，眼神柔软下来："她最近动得厉害，估计是个活泼的丫头。"
晚饭后，佳林拉着我去看准备好的婴儿房。淡粉色的墙壁上贴着云朵贴纸，小床上挂着旋转的音乐铃。她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叠着一排小衣服。
"这件，"她指着一件绣着小花的连体衣，"是我妈...是她寄来的。"
我这才注意到，衣柜角落里还有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几件手工编织的婴儿鞋袜，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
"她什么时候学会织毛衣的？"佳林拿起一只小袜子，声音有些哽咽，"以前连扣子都不会缝..."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抱了抱她。佳林靠在我肩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预产期那天，佳林从凌晨开始阵痛。沐阳慌得手足无措，是我冷静地收拾好待产包，开车送他们去医院。产房外，沐阳像只困兽般来回踱步，小孙子被邻居暂时照看着。
"妈，我害怕..."沐阳抓着我的手，掌心全是汗，"佳林上次生孩子就差点大出血..."
我拍拍他的手："这次不一样，医生都说了胎位很正。"
几小时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产房的寂静。护士抱着包裹好的婴儿出来，笑容满面："恭喜，是个漂亮的女孩，六斤四两，母女平安！"
沐阳冲进产房时差点绊倒。佳林虚弱地躺在床上，我接过了孩子，抱着小小的婴儿。新生儿出奇地安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皱巴巴的。
"妈，我看看。
我把孩子放低了一些，"念慧，这是妈妈。"
小念慧在我怀里不哭不闹，只是好奇地盯着我的脸看。她的眼睛像极了佳林。但眼神却莫名让我想起慧觉师父——那种超乎年龄的平静。
月子期间，念慧简直是个天使宝宝。吃饱就睡，睡醒就吃，夜里从不哭闹。佳林恢复得很快，气色一天比一天好。沐阳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家抱女儿，连小孙子都吃醋了，嚷嚷着"爸爸只喜欢妹妹"。
我按照中国传统，每天给佳林炖汤补身子。当归鸡汤、猪脚姜、红枣枸杞粥...厨房里总是飘着草药的香气。有时候佳林会靠在门框上看我忙碌，突然说："妈，您还记得我坐儿子月子时，我妈非要给我喝她熬的十全大补汤吗？那时候我还嫌太苦..."
她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淡淡的怀念。我知道，有些心结正在慢慢解开。
满月宴那天，佳林给念慧穿上慧觉师父寄来的那件绣花连体衣。小家伙难得地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沐阳拍了一堆照片，说要发给"外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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