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如霜，三爷自从推门出小房间，便半次不敢回头，背着手、小步小步往宅子外走去。
身后陆文玉那声“岁月催人老”，他不是没有听见。只不过人一老啊，想得就多，最听不得念念叨叨，最不敢听关于年龄、关于旧时的感叹。
撩动心弦啊……
好在管家眼疾手快，立马合上后院大门，隔绝了宅子里莫名的感慨。
“嘿！”三爷眉连声啧啧。
“贴心呀。”
只戏谑两声，也不多留意。回头瞥了眼大门，乐呵呵一笑，背着手转身往昭狱方向走去。
夜已深，凉风习习，檐下灯笼随风摇曳不定，火光左右摆动，时明时暗。
宅子对面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高两矮三个黑衣人直到三爷身影消失，才敢小心翼翼探出头扫视周围。
站在左边的矮个子黑衣人探出头左右瞥了几眼，龇牙咧嘴开口：“狗子，你看到了吗？那人身上的官服可是大红色！乖乖，天官啊！”
“胡说八道。哪是大红色？是嫣红色！我看得真真切切！”站在右边、叫做“狗子”的黑衣人认真说道。
“是嫣红色吗？”
“嫣红色！”狗子点点头，肯定道。
左边的黑衣人似乎不敢肯定，托着下巴沉思几息，方才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般找补道：“嗐，嫣红色官也不小了。”
高个子黑衣人摇摇头，眼里满是沉重，“看清楚了？是嫣红色？”
“清清楚楚。”狗子马上回答。
“这样呀……”高个子黑衣人脸色难看，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他左右扫了几眼，又看向宅子后门，低声嘀咕：“嫣红色官服深夜来访，宅子里的人却连面都没露，莫非身份更高？”
琢磨不透他干脆不多纠结，回头朝身后说道：“能看出修为吗？”
“看不透。”两人异口同声。
狗子咬咬牙，接着开口说道：“但是看那人走路的步调、呼吸，还有周身气势……”
“不像没武功的人。”
“废话！一点武功都没有的大官，深夜出门会连家丁都不带吗？他妈的想清楚再说话！”高个子黑衣人不屑喝道。
“嘿嘿。”狗子尬笑两声，随后劝道：“大哥，摸清那人修为又不是咱们的事，咱们费那份心干嘛？如实禀报就是了。”
本以为自己说得合情合理，没想到引来高个子黑衣人的呵斥：“你懂个屁！上面让咱们跟着那人，弄清楚他想干什么。不搞清修为贸然跟上去，命不要了？”
“大哥言之有理！”左边的黑衣人乐呵呵拍着马屁，打着圆场。
他侧过身朝三爷消失的方向看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大、大哥，那人、那人……”
“那人怎么了？”高个子黑衣人不耐烦的问道。
他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说道：“那人去的地方，好像、好像是，是昭狱啊！”
“什么？！”两人大惊失色，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像他们这种活在黑暗里的江湖人，要说最害怕的地方，昭狱不是第一都是第二，让他们跟一个昭狱高官，那不等于要他们的命吗？
高个子黑衣人慌忙压低声音，惊恐问道：“你可看清楚？”
“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左边的黑衣人言辞肯定，态度坚决。
“嘶……”倒抽凉气声连响两声。
见此情形，他试探问：“大哥，咱们还跟吗？”
“跟个屁！昭狱那地方咱们离远点！”高个子黑衣人心有余悸，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好在他反应迅速，急忙抬眼扫向周围，确定一切正常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咱们回去，这活谁爱干谁干，反正我干不了！”
话毕高个子黑衣人毫不犹豫，转身头也不回往黑暗里走。两个矮个子黑衣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耸耸肩，转身跟上高个子黑衣人。
这活啊，真干不了！
昭狱，两个当差小旗看见三爷身影出现，急忙走下来打招呼，“三爷您回来了？”
“嗯。”三爷摆摆手，淡淡回应。
他回头看向身后来路，见看无一人，不禁咧嘴微笑，“哼。看来那三个小崽子还算有点眼力见，知道什么人能跟，什么人不能跟。”
默默嘀咕两句，三爷招招手，叫来两个小旗，笑问：“介霖还在里面吗？”
“回三爷，于大人回去了。”小旗不做思考，马上回话。
“去把他叫过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三爷抽出腰后旱烟杆，吩咐道。
身旁小旗颇有眼色，急忙掏出火折子替他点上。待一口烟雾呼出，才退后两步熄灭火折子，用恭敬的语气回道：“三爷稍作等候，属下这就去。”
“嗯。去吧。”
上头亲自吩咐，小旗自然不敢怠慢，仅仅半刻钟便领着一身便衣的于介霖匆匆走来。
“呼，呼。三爷，您有什么吩咐？”于介霖喘了几口粗气，行礼问。
三爷收起旱烟杆，拍拍他的肩膀将其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交待：“介霖啊，我有事要走一趟江南，你现在去牵匹马过来，再准备点干粮银子，等等就走。”
“好。”于介霖不多问，点头回应后急急忙忙往昭狱里面走去。
片刻，于介霖牵着一匹黑马走出后门，门外三爷早已等候多时。
接过马缰，自顾自检查一遍干粮、水囊和银子，确认无误后轻声叮嘱：“介霖啊，我走之后昭狱里大小事务还要劳烦你多费心。”
“三爷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绝不马虎大意。”于介霖行礼郑重承诺。
“好，好。”三爷欣慰笑笑，抬手将一份信塞进他怀里，低声嘱托：“若是遇到难事，按信里所说去办。”
“我记住了。”于介霖慎重点头。
“嗯。我走了。”
交待完三爷没有多留，背手牵着马，不急不缓的往城门走去。于介霖站在台阶上，一直等到三爷身影消失，才拿出怀里的信件，也不拆开，只是借着灯笼火光看了几眼，之后便小心翼翼放回怀里。
转身抬脚往昭狱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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