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辛低头沉思片刻，缓缓抬眸，道：“闵少爷说得不对。”
闵青书问道：“哪里不对？愿闻其详。”
“你说我要打败陈浪，才能抱得美人归，这点不对。”芮辛道：“陈浪的主业是酿酒，闵家的主业是纺织。”
“做皇商，是徐梦茹的梦想，并非陈浪的梦想。”
“一旦失败，陈浪就会远离这个行当。想要击败他，就得从酿酒上下手。”
“隔行如隔山，陈浪跨界布行，闵家可以教训他，可在酿酒行当，闵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既如此，在下加不加入闵家，完全没有区别。”
闵青书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芮掌柜说的这一点，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你继续留在徐梦茹身边，也不过是卖卖女人的衣服。你一身的才华，没有发挥的空间，属实是暴殄天物啊。”
芮辛淡然道：“陈浪没办法帮徐梦茹做到的事情，我可以。”
“那样的话，你与我就是对手了。”闵青书笑着摇了摇头，道：“芮掌柜，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被女色所累。”
“等到将来某一天，你走到了更高一个层级，再回头看，或许就会觉得今日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我曾经疯狂的迷恋过一个女人，还因为她差点跟父亲断绝关系。可现在呢，我已经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女人嘛，吹了灯都一个样。”
芮辛皱眉说道：“闵少爷，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闵青书耸了耸肩：“忠言逆耳啊芮掌柜，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坏了你我之间的友谊，但我还是说了，知道为什么吗？”
“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作为男人，目光不仅要广阔，还要长远。”
“临水不过是九州方圆的一小块地界，吾辈男儿，怎能甘愿拘泥于这片瓦之地？”
“我们闵家要做的，可不是什么临水第一布商，而是广陵府、秦州路甚至大燕第一布商。”
“我要把闵家，打造成跟范阳卢氏、陇西李氏、清河崔氏一样的豪门望族，生生世世的传承下去。”
“这般宏大的愿望，你难道就不想参与进来吗？”
芮辛呵了一声，“闵少爷宏图大志，芮某佩服。”
“但芮某只是一个小小掌柜，没有那么多远见。”
闵青书喟然长叹。
自己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话，换了其他人，早就跟着热血沸腾了，但芮辛这家伙……真的就是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但是话说回来，越是有能力的人，在某些方面就会越固执，想要折服这种人，也确实不是靠几句热血沸腾的话就能搞定的。
过了许久，芮辛开口说道：“闵少爷，你既然如此看得起徐梦茹，就应该知道她不是一个会心甘情愿接受失败的女人，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失败。”
闵青书挑了挑眉：“她觉得她会报复？”
芮辛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会。”
闵青书撇了撇嘴，道：“她拿什么报复？”
“徐氏布庄目前就只有一个染坊，连个织坊都没有。配方在我手里，爆工增加布帛产量她也做不到，除了眼睁睁的看着我当皇商，她还能做什么？”
芮辛道：“与赖家联合。”
闵青书朗声一笑，道：“除非赖家疯了，才会跟徐梦茹合作。”
“因为徐梦茹背后是陈浪，而陈浪跟赖寒，已经势同水火。”
“不过你的提醒也并无道理……这样吧，如果徐梦茹真有跟赖家合作的苗头，立刻告诉我，我来亲手掐灭它！”
芮辛道：“陈浪才华无双，而且善于编故事。你就不怕他把你的龌蹉事编成段子，让孤鸿楼的说书先生每天轮番说？”
闵青书淡然道：“陈浪也是个商人，他很明白，商业上的竞争本就是尔虞我诈。如果仅仅因为如此，就大肆编排竞争对手，那么以后临水的商业，将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芮辛道：“既然你想的这么清楚，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麻烦派个人，送我出保宁坊。”
闵青书打了个响指，之前接芮辛的人再度出现。
“芮掌柜，我刚才的话，永久有效。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欢迎来找我。”
芮辛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想我们以后，不太可能会见面了。”
等到芮辛走远后，闵青书拿起筷子，从铜锅中捞出一块煮老的牛肉，然后扔到了地上。
“不识抬举。”
……
临水布商们翘首以盼的皇商选拔会，将在八月初二这天晚上，准时召开。
上午时分，陈浪来到了徐梦茹的闺房门外。
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养，徐梦茹的气色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时候七八分的水准，只是因为背部刀伤愈合比较缓慢，下床走动很容易扯到伤口，所以一天大部分时间还是躺在床上休息。
“徐小姐，我是陈浪，方便说两句么？”
“陈公子，稍等片刻。”屋内传来红儿的声音。
一盏茶的功夫后，徐梦茹在红儿的搀扶下，出现在了门后。
陈浪道：“你怎么起来了。”
徐梦茹道：“我必须得下床走走，躺了这么多天，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咱们边走边谈吧。”
陈浪点头：“也好。”
“我来就是跟你说，虽然九成概率会落选，但今晚的皇商选拔我还是会去。”
“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徐梦茹撇了撇嘴，道：“都选不上了，还嘱咐个啥。”
陈浪笑了笑，道：“这不是为了让你宽心嘛。”
徐梦茹翻了个白眼：“明明是闹心。”
“你在辽国给我写信，让我准备当皇商，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虽然看似只准备了个把月，但如果算上在南河县的日子，为了皇商，我已经准备了五年。”
“眼看着要成功，结果……”
说到这里，徐梦茹的声音甚至多了几分哽咽。
陈浪道：“先别着急气馁，咱们还没有完全失败啊。”
徐梦茹道：“陈公子，你不用安慰我了，侯掌柜都跟我说了，那个方子没有办法改良。就算能重现本初的墨绿色，过段时间它还是会褪色。”
陈浪眨了眨眼睛：“侯掌柜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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