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定下,斥候接连遣出,渡过黄河,到对岸细探汉军援兵动向。
李建成同时又遣斥候向东而去,沿途探查陕县以东地形险要之处,尤重砥柱山一带路径宽窄、可伏兵马之数,又一边调兵遣将,预备设伏,另外也不放松对陕县的进攻,仍日日攻之。
却军议罢了,出帐以后,李纲扶着拐杖,仰头望了望下午的夏季天气,叹了口气。
王珪从在他的身边,问道:“今已定伏歼汉贼援兵之策,候将贼援将之,转而再攻陕县、弘农,将亦可克之,克胜在即,公何故叹息?”李纲说道:“我虽不精兵事,然殿下急胜,敌未至而心先躁,此为轻敌。恐为兵家大忌,我恐将有不利。”王珪不以为然,笑道:“陕虢久不克之,地利在贼之故也。今设伏砥柱山,地利在我。掩其不备,何忧之有?公多虑也!”
李建成秣兵历马,只待设伏克胜,且不必多说。
……
且说秦敬嗣再又遣出到河东向李善道请求援兵的使者,昼夜不息,渡过黄河,疾驰北上。两三日后,行至绛郡郡治正平,才入县境,遥见前边日光之下,尘土飞扬,勒马观之,见得正是一支兵马南下而来。前骑后步,旌旗半卷,矛槊林立,队伍严整,迤逦数里,约近万之众。
这使者便与从行数骑停在里边,等其到来。
早有行军队伍前头的斥候飞马来至,十数人挽弓按刀,将他们围住,喝问:“何人在此观望?”这使者取出秦敬嗣给予的令牌,回答说道:“奉虢州总管秦大将军命,持书赴河东求援。”斥候头目是个火长,察看了他的令牌,留下他的从骑在道旁看管,带其驰至中军,禀报主将。
主将何人,可不即是薛万彻!
这支兵马,正是薛万彻与郭孝恪两部,以及张士贵所率千余步骑的联兵。薛万彻三四日前,自请来援陕县之后,次日便即拔营,沿途行军甚速,到了绛郡,郭孝恪事先已得李善道令旨,本部也已准备停当,两军遂合。系於今日早上,才刚从正平接着南下,行到此地,遇着此使。
——话则说了,李善道遣的不是薛万彻领兵南援陕县,怎么张士贵也在军中?原是李善道遣薛万彻南援的军令下后,张士贵知之,於是自请随行,愿为先锋。张士贵祖籍河东盂县,即王须达兵败身死此县,然如前所述,其家早就迁到虢州,也就是弘农郡的卢氏县,他便是在虢州降从的李善道。却其乃陕虢本地人,熟悉地理人情,因李善道允了其请,拨给了他中军精骑两团四百,甲卒五团千人,又拨中军骁勇的郎将、校尉数员亦与之,随薛万彻一同南下。
这使者见过薛万均,没见过薛万彻,到了马前,略一偷觑,见得薛万彻方面如铁,须髯如戟,虽然行军途中,不曾披甲,身着戎装,然体态雄硕,端坐马背,威风凛凛,年纪比薛万均是小些,却这雄壮之姿,两兄弟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真不愧是亲兄弟两个!人如虎彪,
马如游龙,薛万彻胯下此马,色为常见之黄,不足显眼,但只略一瞥见,就能觉其神骏非凡。马步沉稳而有力,每踏地一步,尘土微扬,节奏如鼓点般整齐,显是久经沙场的战骑风范。
这使者心中不禁暗赞一声,人已难得,马亦绝品。他却不知,此马是为李善道赐给薛万彻的,系为河西良骥,奔行如风,日行三百里不疲,甚通人性,有个名号,唤为“铁流星”!毛色虽朴,骨力委实坚峻。——李善道御厩中的好马,或臣属所献,或得自窦建德、李密、徐圆朗、孟海公等败敌之处,当下着实甚多,其中毛色鲜艳,或白、或红之类者也有不少,而李善道却独以此马赐薛万彻,实际上正是因此马毛色朴实,不显张扬,这样上到战场上时,便不易成为敌军瞩目的目标,有助於薛万彻的安全。这却是李善道的一片爱将之情,用心良苦。
这使者不敢多看,滚落下马,下拜行礼,双手捧上令牌,自陈身份。
薛万彻俯视令牌,微微颔首,声如洪钟,问道:“陕虢战况近来何如?”
这使者回答说道:“李建成攻下我桃林以后,尽屠我俘卒,留兵千人驻守,分王长谐部,统军上万,围我弘农县;又以李袭誉督其本部,及谢统师、奚道宜部汉胡兵近万,据上洛,下吏出弘农县前,闻他有欲出兵东进,攻我朱阳、卢氏之意。李建成亲统李思行、何潘仁、韦挺等诸部,号称十万,实约一两万众,驻屯於陕县西、东、南三面,驱民为先,攻城极急。”
“陕县渡口怎样?”
这使者答道:“渡口现有唐贼数百据守,然若闻将军大军至,料李建成必会增派援兵。”
薛万彻顾与左右说道:“唐贼屠我桃林俘卒,残虐可恨!此仇不报,何以慰死难将士英灵!又李建成驱民为先,其罪更不可赦!且待兵到陕县,与他一决胜负!”铁流星低嘶一声,似感知主人心意,前蹄微扬,尘土轻溅。薛万彻与这使者说道:“既君奉左骁卫大将军军令,觐见圣上,速去便是。圣上今在临汾。一两日间,你便可到达。”问道,“你可携有从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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