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孩，是他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花光了他两年的工资，他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所以想找个地方，安顿他们，可是找地方又得花钱，于是打起了我的主意。
我家那时刚搬了新家，原来的房子一直空着，他想用便宜的价钱租下来，安顿这两个孩子。我和他朋友一场，同意了，租金也不要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再多人了，不能真的搞成福利院。结果，他根本不听，陆陆续续三年，又救了二十个小孩……”
“院长。”
小瓷正听入神，汪亭找不到镰刀，打断了张院长回忆往昔。
他看见自己，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
分发紫马甲。
“太好了，多一个人干活。”
张院长有事走了，汪亭下派任务。
小瓷需要独立完成一整个大棚的除草。
进大棚，她看着比辣椒苗还多的野杂草，一点想干活的欲望都没有。
她也没为难自己，往小凳子上一坐，先玩半个小时手机。
半小时后。
小瓷拿起镰刀，象征性地扒拉两下草，没到十分钟，她的膝盖就受不了
真不能干。不是她不想干。
小瓷扔了镰刀，出大棚，准备找点别的活消磨时间。
走着走着，转到了福利院里面，她特地往左走，避开孩子们的房间。
转角，有块空地正在装修，她走进去，看到了一个人。
“……”
对方也看见了她。
小瓷与之对视，莫名从他眼睛里读出一抹压抑的黯然，霎时，昨天做坏事的心虚全都涌了上来，这是陆兰芝过来质问，也不会出现的应激情绪。
“你……看我干嘛。”
对方还没开口，她先恶言相向。
彭陆南睨她一眼，没说话，转身继续砌他的墙。
他把外套脱了，留一件连帽卫衣，像极了国外高中生，年轻有野性。
宽松的衣服下面，也绝对是一副好身材，有腹肌，有线条，还有喷张的力量感。
他越是不说话，越是沉默，小瓷就越想没事找事，让他破防。
“你什么时候干完这里的活？”
彭陆南没回答，她不确定是不是拌水泥的声音太大，所以才没听清自己说话，于是，小瓷扯着嗓子，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时候干完这里的活？”
还是没回应。
这下小瓷确定，他在装聋子。
“喂，我有事找你说，你……”
“什么事。”
突然又不装了。小瓷蹙眉，没懂他怎么想的。
“外面大棚需要除草。”
她学汪亭，本事一般，使唤人理直气壮。
“没空。”
彭陆南目光冷沉，语气比之前几次凶上不少。
小瓷心有怀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空就没空，这么凶干嘛。”
她也没空。她也不想去除草。
铺了两张纸巾，她坐在台阶上，刷起了短视频。
“今天我们来学油焖茄子，首先先将茄子滚刀切块，注意，不用去皮……”
“欢迎大家来看我的一日vlog，昨天在超市买了一盒看起来很好吃的奶油冰淇淋……”
“粉丝新收了一块帝王绿，拜托我做成无事牌，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块料子做出来有多好看……”
“……”
短视频在公共场合就是噪音污染。
小瓷故意调高音量，每个视频不放完就往下滑。
十分钟后，她假装不经意回头，果然，某位混血男高脸色很黑，看她的眼神尽是不满意。
“刷会短视频，学做菜。”
小瓷嬉皮笑脸，气死人不偿命。
她今天穿的很乖，深灰色毛衣，黑色牛仔裤，围巾手套雪地靴这些，都是不同程度的浅灰，整个配一套，柔软温顺。
偏偏一笑，很坏。
直勾勾地坏。
“要学做菜回家学，你这样会吵醒他们。”
他们是谁，小瓷知道。
她咽了咽，把手机熄屏，塞进口袋。
她不想见那些小孩。
不玩手机，自己也不想干活。
实在无聊——
“你真的很残酷，用消失来弥补”
“爱上你我扛的苦”
“背感情的报复，用执着来报复”
“你怎能自私作主”
“我很恍惚，不清楚”
“……”
心情还不错，小瓷旁若无人，唱起了歌。
她唱歌很好听，歌词没什么指代含义，
单纯是自己喜欢这首歌，想唱。
彭陆南刮刀切水泥的声音，逐渐变轻，直到停止。小瓷唱完这一趴，留出说话的空档，他冷然出声：“为什么要在网上发我的照片。”
“你妈妈已经替你骂过我了。”
小瓷不徐不急地说。
彭家的格局难道是，一件事，反复骂，骂两次吗。
“陆兰芝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啊，她说，她会去法院告我，给我发律师函。”
自己好歹演戏的时候，还会叫唐敏芳妈妈。他倒好，直呼亲妈大名。
倒反天罡。
“为什么这么做。”
彭陆南凛声，又问了一遍。
他的眼明明是浅色的，却因为眼皮下敛，瞳仁紧缩而变得幽深孤寂。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小瓷觉得他在装傻，“因为我讨厌你啊，正好，李亚琦也是我讨厌的人，把你们的照片发出去，能同时伤到两个我讨厌的人，很划算吧。”
“你这么不问我，为什么和她去酒吧。”
“我为什么要问……你出轨关我什么事……”
彭陆南突然来这一句，小瓷脑神经像被电，击了一下，有点麻，她隐隐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对自己很不友好。
彭陆南抿唇，半晌，继续动起手里的刮刀，拌他的水泥。
这话题停的，不上不下，把小瓷搞难受了。
可她不想表现出来。
“你们不会在商量，怎么再害我一次吧？”
彭陆南睇她，眼里的怒意显而易见。
他要害她，还需要和人商量。
“得亏，我先下手了，把你们的照片发网上。”
“李亚琦的网红算是做不成了，你呢，你未婚妻有没有怪你，彭家赔了孙家多少好处？”
小瓷扬起唇角，十足十美丽坏女人 。
彭陆南沉眸看她，片秒，把话说开。
“我见她，是想问她，那天，是不是她给你下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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