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卧在床榻上，一时间太多无关紧要的画面从脑海闪过：拂晓黑球球毛茸茸的小脸蛋总是时不时浮现，母亲在厨房里做饭的身影，口中唠叨着些她听了半辈子的话，嫂子在卧室里准备着PPT用以隔天在卫校里给孩子们上课，哥哥捧着Pid躺在大厅沙发上看着小说。
还有，谁的笑，梨涡浅浅，比下整个世界的耀光。
困意是重磅炸弹，粗暴袭来，女人沉沉睡去；潜意识怎么都不肯放空女人的脑袋，一直重复循环播放昨晚手机里的对话。
……
“具体情况还是要尽早回来做个检查。”
“是早期的还是？”
“胃镜活检只是用于确定病变性质，病变发展到哪一个程度要等到手术切除后通过癌组织亲润的深度、分化的程度、淋巴结的转移情况来定，当然手术前需要进行CT或MR检查，进一步了解病灶情况，有无其他脏器转移。”
“……”
朱璃并没有多少疑问，这个病，她甚至比医生都懂。
……
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照常走路，坐车，她去了一趟白颢所在的酒店，对于她的到来，男人是欣喜的。
豪华的总统套间，连地毯的材质都是真皮的。
“我需要钱。”还未进门，她便通报来意。
白颢身着浴袍，在听到女人的话后，缓缓起身将女人揽进了屋内，为她倒了杯水，开门见山：“多少？”钱算什么？只要她要，他愿意给她所有的身家。
“……”女人眼帘微微抬起，瞄了一眼男人正等她下文的模样，随即从包包里掏出纸笔，迅速写好了借条：“我……暂时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先这么多吧……”五十万，是父亲当初没能得到的治疗费，如今她的自救也只需如此，加之这些年攒下的钱，该够了吧。
朱璃交递借条的手一直悬在空中，男人并没有接，只见他从衣服架子上的西装口袋里掏出皮夹，从中抽出一张卡，将其按在桌子上：“两百万，密码你生日。”‘我所有一切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女人将借条撕毁，又重新写了一张，放在桌子上，拿起卡便要走。
“璃璃，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踱步至门口，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没什么……”女人咬了咬牙，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鼻尖会这么酸。
“你对我说谎从来都懒得找理由……”男人嘴边浮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还记得从前我们一起办的招商银行限售的联盟卡吗？你的是储蓄卡，我的是信用卡……”
朱璃握住门把，没有说话，表示默认，当然记得，现在依旧在她的钱包里，她的是拉克丝，他的是凯瑟琳，只是她不懂白颢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里面有五十万。”男人深深叹息。
女人惊愕地回过头：“什么？”
“那天……你给我发的消息我看到了……”‘只是我不能回……’男人理了理头发，缓缓坐了下来；‘为了攒到这笔钱，我回到了白家，尽管我从来都为作为私生子感到羞耻。’
“什么意思？”朱璃回过头，紧紧凝视男人，发觉他身上的颓然之气越发严重。
男人的鼻息略微严重：“伯父的事情，真的对不起，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没有袖手旁观……璃璃……”白颢侧过头，掩掉自己略渐腥红的眼底。
恍若隔世地眨了眨眼，泪滴瞬时而下，朱璃赶忙失措地擦拭：“是，什么时候……”
男人抹了抹眼睛：“看到消息的第二天……”
“……”是什么东西，从胃部开始抽搐翻涌，一路向上，直到挤压着胸腔，朱璃攥紧手中的卡，不住地战栗：“谢谢……”话音未落，女人迅速打开门飞奔了出去。
徒留男人半倚在沙发上掩住眸子，任由眼泪不断滑落。
“呕——！”在人家酒店门口吐是一件非常不得体的事情，朱璃只得强撑着来到偏僻角落的垃圾桶旁吐了起来，顿时呕吐物的腥酸夹杂着泔水的气味惹得女人一阵眩晕。
吐到胃抽筋，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步，随意找了个石阶坐了下来，混沌之际陷入了半昏睡之中。
很多人都对自己的身体不闻不问，也不了解，所以到了得病的时候总会惊愕，不甘，直到绝望；不同于他们，朱璃从一开始就觉察到了自己这副身体的端倪，越是担心发生什么，便越会发生什么这种事情早就百验百灵；何况郁郁而终并非无稽之谈，多少古人死在心情抑郁之下，那么她长达一整年的躁郁症以及无脑酗酒早就在无形之中拖垮了身子。
有些人，就是能够以旁观者身份静观自己的终点，然后理智地做出决策。
※
这么一睡，醒过来早已是深夜，充电时手机处在待机状态为震动模式，点亮屏幕查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又是一整天没吃东西，加之昨天吐了个昏天暗地，估摸着连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了，强撑着身体起来刷了刷牙。
手机此时震动了起来，是于江晨的来电。
“喂。”许久未有润色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尤为干涩。
“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姐。”
“现在？”朱璃望了一眼镜子里糟乱的自己，用下巴夹住手机，操起家伙开始捣鼓头发。
“嗯，我现在在来接你的路上。”
“……好。”挂完电话，女人立即打开淋浴。
洗澡，洗头，化妆，吹头一气呵成之际，“叮咚”声响起，通过猫眼向外张望，是身着AKW队标连帽衫的少年。
打开门，立于门外的于江晨愣了下。
“怎么了？”少年打量的目光以及微蹙的眉头着实让女人好一阵疑惑。
少年摇摇头：“没怎么，只是觉得你脸色不太好。”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少年说不上来，他只是忽地觉得女人身上笼罩了一簇灰色的霭。
“可能是粉底涂多了吧……”女人笑盈盈地抬手，不住地卷绕起发梢来。
于江晨没有多说什么，淡笑着牵起女人的手：“你的手有些凉。”
“女人嘛，体寒。”朱璃反握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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