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凌霄深吸一口气，将眼角未干的湿润逼回眼眶。防盗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玄关处的小熊夜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照亮了贴满便签的冰箱 —— 那是他和曦曦的 “愿望墙”，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想去动物园看熊猫”“要吃草莓蛋糕”。
“爸爸！” 稚嫩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凌霄抬头，看见曦曦坐在轮椅上，膝盖盖着淡蓝色毛毯，平板电脑摆在腿上，屏幕蓝光映着她兴奋的小脸。八岁的孩子因为疾病，身形比同龄人瘦小许多，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亮得惊人，“我学会新的折纸啦！”
凌霄快步上前，蹲下身时膝盖发出细微的响动。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指尖触到沾在发梢的胶水：“我们曦曦最聪明了，快给爸爸看看。”
折纸是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花瓣边缘被胶水粘得皱巴巴，花蕊处用蜡笔涂着金灿灿的圆斑。曦曦举着折纸的手腕有些发抖，却笑得格外灿烂：“老师说向日葵会永远朝着太阳，我要折九十九朵，这样我们家里就一直有阳光啦！”
凌霄喉咙发紧，将女儿轻轻搂进怀里。孩子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儿童面霜的奶香气。他闭上眼，听见曦曦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呼啸的北风拍打着玻璃。赵曼离开后，家里的暖气费总也交不齐，此刻他却觉得，女儿小小的身体像个暖炉，驱散了所有寒意。
深夜，等曦曦睡着了，凌霄轻手轻脚走进厨房。冰箱里只剩下半颗蔫掉的白菜和两盒过期的牛奶，他盯着手机银行余额，小数点前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自从辞掉跑外卖的工作专心照顾女儿，收入锐减，而曦曦每月的医药费就像个无底洞。
凌晨三点，凌霄坐在曦曦床边，借着月光翻看她的病历本。泛黄的纸页上，“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的诊断书已经磨出毛边，最新的检查报告显示，孩子的吞咽功能正在恶化。他伸手摸向枕头下的存折，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养老钱，如今也见底了。
日子在精打细算中流逝。凌霄学会了用白菜梆子熬汤，把旧毛衣拆成毛线给曦曦织手套，还在阳台种了几盆蒜苗，嫩绿的芽尖在冬日里倔强生长。偶尔有邻居张姨送来些自家腌的咸菜，他总是推脱不过，转头就把攒了半个月的鸡蛋塞进张姨家信箱。
这天傍晚，凌霄推着曦曦去楼下散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结冰的小水洼上。曦曦突然指着路边的公告栏：“爸爸，社区在办义卖会！”
褪色的海报上画着彩虹和爱心，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为患病儿童筹集善款”。凌霄刚想开口说不去，却见曦曦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们也去好不好？我可以把折纸拿去卖！”
第二天，凌霄找出家里最干净的床单铺在地上，将曦曦折的向日葵、千纸鹤整齐摆好。孩子坐在轮椅上，戴着毛线帽，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路过的居民纷纷驻足，有人买走折纸，有人放下零钱转身就走。
“叔叔，这是我折的星星，送给你！” 曦曦将一只蓝色的纸星星塞进穿西装的男人手里。男人愣了愣，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我全买了。” 凌霄慌忙要找零，却被男人按住：“留着给孩子买好吃的。”
暮色渐浓时，地上的折纸已所剩无几。曦曦数着皱巴巴的零钱，小脸上洋溢着自豪：“爸爸，我们赚了一百三十七块！” 凌霄看着女儿冻得发紫的手指，突然想起赵曼说过的话：“你根本养不活她！”
寒风卷起枯叶，凌霄将女儿裹紧，推着轮椅往家走。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他猛地抬头，只看见黑色大衣的衣角消失在巷口。那瞬间，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 是赵曼吗？
回到家，曦曦抱着装满零钱的饼干盒沉沉睡去。凌霄坐在窗边，望着远处楼宇的灯火。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缴费提醒。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微信弹出一条陌生消息：“我是今天买折纸的人，想资助孩子治疗。”
对话框里接着发来一串数字，凌霄数了数后面的零，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对方又发来消息：“我女儿也患过类似的病，是爱心人士的帮助让她重获新生。”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凌霄趴在桌上，肩膀剧烈颤抖。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细小的雪花落在玻璃上，渐渐模糊了城市的轮廓。这一夜，他终于不再害怕黎明的到来。
此后的日子，除了神秘人的资助，社区也伸出援手。义卖会的消息传开后，陆续有人送来旧玩具、儿童书籍。张姨帮忙联系了当地的公益组织，为曦曦申请到了部分医疗补助。凌霄在照顾女儿之余，也开始在社区做志愿者，教其他孩子折纸。
半年后的春天，樱花纷飞。曦曦的病情奇迹般地得到了控制，虽然依旧无法独立行走，却能自己吃饭、读书。凌霄推着她去公园，看着孩子在花丛中欢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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