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素纱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燕如烟扯下挂在飞檐上的半幅白绫，那白绫原本应当洁白无瑕，此刻却沾染了暗褐色的血渍，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用指腹轻轻擦过那些已经干涸的痕迹，这是三刻钟前小莲替她挡箭时溅上的。
当时，羽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啸声，直指她的要害。千钧一发之际，小莲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地窖入口就在这附近。”张清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大家小心，里面恐怕有埋伏。”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地窖入口，脚下的石板发出细微的震颤，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张清风用剑柄轻轻敲击着周围的墙壁，寻找着机关的所在。
一股霉味混着硝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莲突然按住燕如烟的手腕，耳垂上的翡翠坠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传递某种秘密的信号。
“有三十七个心跳，东南角最为薄弱。”小莲低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那里应该是通风口。”燕如烟迅速做出判断，她将手腕上的玉镯抵在唇边轻轻呵气，青铜机关应声弹出三寸长的银针，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暗渠的水声潺潺，忽然间，一阵金铁相击的锐响打破了宁静。
张清风反应极快，反手掷出剑鞘，只听“当”的一声，剑鞘撞偏了迎面射来的弩箭。
“燕御医果然好算计，连包扎伤口的时辰都要精打细算，真是医者仁心啊。”李瑶的笑声从甬道深处传来，像是碎玉砸在冰面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燕如烟下意识地按住肋下渗血的绷带，指尖触碰到藏在夹层里的密信。
染坊白绫上残缺的七步莲图腾在她眼前闪过，她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这种香料极为罕见，只有皇室密道才会用来驱虫，难道这里竟然与皇室有关？
“她在拖延时间。”小莲突然扯动燕如烟的袖口，五根手指比出三个弯折的弧度。这是她们在太医院当差时约定的暗号，代表毒烟扩散还剩三十息。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犹豫。
张清风的剑尖挑开最后一道石门，月光如银瀑般倾泻而入，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燕如烟的瞳孔骤然收缩——本该重兵把守的祭坛此刻竟然空无一人，只有青铜鼎中的香灰还是温热的，仿佛刚刚还有人在这里举行过某种仪式。
七盏长明灯突然同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
“退后！”燕如烟大喊一声，拽着小莲扑向右侧的石柱。几乎在同一时刻，她们原先站立的地面瞬间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淬毒的钢刺从陷阱中弹出，在月光下泛着孔雀蓝的幽光，让人不寒而栗。
李瑶的身影从祭坛后方缓缓转出，她穿着一袭绛红色的裙摆，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十二架连弩正在墙内机括声中缓缓升起，弩箭上闪烁着寒光，对准了燕如烟等人。
小莲挥舞着短刀，劈在弩机转轴上，迸出一连串的火星。“他们算准了我们会来。”小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
“何止是算准。”李瑶抚摸着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燕如烟突然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那玉佩的纹路竟与干扰读心术的禁制图腾一模一样。
“从你们发现密信开始，每一步都在我的棋盘上。”李瑶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戏谑，“你们以为自己很聪明，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了我的陷阱。”
燕如烟后槽牙咬得发酸。她能清晰地看到李瑶周身浮动的杀意，却读不到半分心绪波动。
三日前太医院那场蹊跷的走水，原来是为了掩护禁制玉佩送入宫中。
自己还是大意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李瑶的阴谋。
暗箭擦着耳际飞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燕如烟闻到了熟悉的曼陀罗味道。这是她上个月给李瑶开的安神方子，此刻却被涂抹在箭头的毒液里。
“小心！”小莲的闷哼声从左侧传来，燕如烟转头看见三棱箭镞正钉在她肩胛骨上。
燕如烟旋身甩出银针，偷袭的黑衣人捂着咽喉栽进陷阱。
温热的血溅在祭坛浮雕的饕餮纹上，那凶兽的眼睛突然开始渗血——是机关启动的征兆。
“你以为能靠读心术翻盘？不妨告诉你，此刻皇城十二门都换了我的守将。”李瑶的护甲刮过青铜鼎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她突然掀开鼎盖，沸腾的药汁里浮沉着半枚玉珏。“认得这个么？”
燕如烟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是母亲临终前攥着的信物，缺口形状与她腕间玉镯严丝合缝。
“三年前你父母被乱箭射成筛子时，血也是这样溅在药柜上。”李瑶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恶意，“想知道他们咽气前说了什么吗？”
小莲突然暴起，染血的短刀劈开两道箭矢：“别听她废话！”
燕如烟却僵在原地。
她能感觉到玉镯在发烫，母亲临死前用血画在药方背面的符号与眼前祭坛的图腾渐渐重合。
当李瑶的匕首刺来时，她鬼使神差地抬手去接——
“叮”的一声，玉镯与玉佩相撞。
李瑶突然踉跄着后退，羊脂玉佩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燕如烟太阳穴的刺痛骤然消失，潮水般涌来的心声中，她清晰捕捉到李瑶最深的恐惧：祭坛下方藏着三百桶火油。
“原来你怕这个。”燕如烟突然笑了。
她拽着小莲撞向祭坛西侧的獬豸雕像，青铜兽首应声而转。
地底传来机括轰鸣声时，李瑶终于变了脸色。
“拦住她们！”
箭雨倾盆而下。
燕如烟将小莲推进突然开启的密道，自己却被流矢划破小腿。
浓重的火油味从脚下升起，她看到李瑶的裙角正在迅速后退——这个疯子竟要同归于尽。
密道石门落下前的刹那，燕如烟听见李瑶扭曲的尖叫：“你以为逃得掉？整个皇城都……”
黑暗吞没了最后半句话。
小莲颤抖的手按在她渗血的伤口上，远处隐约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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