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久两只小睡眼瞪圆了，惊奇的说：“这么说，你来自首是有任务的，是什么任务？”
杨忠从沈默久的烟盒中拿出一支香烟，点燃后轻轻的吸了一小口：“我自首，就等于当年的地下工作者又回到了革命队伍呀！我宁可死在你们的枪口下，也不想弄个胆小鬼、叛徒而死在那些军人的枪口下呀！默久老弟呀，我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吧，?文化学习活动领导小组的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们是不会得逞的。第一，上边有那么多的人物哇，终有一天会识破这些人的狼子野心的。第二，邪不压正啊，文化学习活动领导小组那几个人能把人民的江山怎么样吗？那么多老革命家们决不会任其所为的。就咱们省为例，他孙志权能控制得了全省吗，省里的老革命们，他孙志权能控制得了吗？这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哇！你们说高阳这七个人的案子通了天，通的是谁的天哪？上边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吧，没有批示吧？还不就是文化学习活动小组那几个跳梁小丑吗！?另外，你想想，这么大一个所谓通天案子，本应该由省里直接审理，可却放到县里来了，为什么？到了县里，也应该由吕明修党政一把手为专案组长，亲自挂帅吧！可是，却安排你一个副县长当专案组组长，这又是为什么呀？你想想，?假如这七个人真的被剥夺了生命，有一天文化学习活动小组垮台了，或者成了阶下囚，这七条人命就算在你沈默久的头上了啊！到那个时候，你沈默久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吕明修他可以脱清身儿，因为失去生命的有吕明修的老子吕向阳，他又不是专案组成员，有可能他吕明修还站出来向你讨杀父之仇呢。这个帐就要记在你沈默久的头上了。退一步说，就是现在这个形势，你积极主张执行了这七个人，这些人背后的人会饶过你吗？整死你一个沈默久还不跟捏死一个蚂蚁那么容易吗？”
这时，有人敲沈默久的办公室的门。杨忠望着沈默久，见沈默久额头沁着汗珠。
沈默久说：“别理他，你继续说！”
杨忠刚要接着说，电话铃又响了。
沈默久注视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机，他没有接。他耳边依然是杨忠的那最后一句话——“整死你一个沈默久还不跟捏死一个蚂蚁那么容易吗？”他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被七八个人捆绑在家里的情景，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左手的小拇指，耳边一个严厉的声音“不按我们的话办，下次剪掉的就是你的头。”
电话铃声停止了。
“默久老弟呀，这七个人被枪毙了，你就背上了七条人命的债呀！”杨忠语气沉重。
他见沈默久满脸的恐惧和忧虑，继续说：“默久老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被军区那些人捆绑到田野中后，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哪！我成了懦夫、甚至成了叛徒，这七个人要是被枪毙了，他们饶不过我，我自己良心也不安哪！从这个角度说，默久哇，咱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啦。这七个人的命运，根据现在的形势看，死是必然的了。那咱们俩不就得背负着这七条人命的债吗！”
沈默久痛苦的抓着大肉头上那柔软蓬松的头发，赞叹的说：“你分析得入情入理，我原来还以为是一块肉落到狗嘴里了，现在看来，这是掖在怀里的定时炸弹哪！杨局长——不，杨大哥，不瞒你说，我也被军区的人警告过。”沈默久伸出左手“我的小手指头差点儿被他们剪掉了。那你说，高阳这些人犯了死罪，咱们有什么办法呀？也只能是蛤蟆垫桌腿儿，死挨着了！”
“默久哇，我这两天也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还是想出一点门道来，也不知是不是可行。”杨忠有意把话停了下来。
沈默久急不可耐的说：“你说说，咱们可以商量吗！”
“沈局长，你呢，把我抓起来，就以高阳的同党罪把我抓起来。我呢，通过和高阳、吕向阳等人的接触，暗访一下，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在操纵。不过，不管是什么人物，咱哥俩肯定是惹不起的，了解情况了，你可以尽量明哲保身，但求无过呀！我呢，处境比你还艰难哪，这些人要是被判死刑，我也不会有好下场呀！”杨忠皱着眉，咬着嘴唇。
沈默久忙安慰杨忠说：“你是自首有功者，会得到宽大的呀！”
杨忠摇着头，叹息着说：“唉，默久哇，你能宽大我，可高阳这些人背后的人会宽大我吗？还不如跟高阳他们一块死了，将来还可以算是英雄。你说，高阳他们是不是英雄，可以说，?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看出‘文化学习活动’、‘反击右倾翻案风’是错误的。哪个敢站出来讲啊？讲了就会没命的，可高阳他们敢，这不是英雄是什么啊！”
沈默久点着头。
“你呢，默久哇，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有句成语叫狡兔三窟吧，兔子还知道有三个洞，人总比兔子聪明吧！你保住了，我才有希望啊！你是学习中文的，我是大老粗，但，我知道《红楼梦》中有这样一句诗——身后有馀忘缩手，那下句是什么了？”杨忠看着沈默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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