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晚跟大嫂到小卖部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多。
像厂区门口，家属院里的小卖店，这个时间都没有什么人来。
虽然今天是周日，大家要么睡个懒觉，要么在家忙着干活，对于小卖店来说，黄金时间是下午五点到七点。
做菜时缺了油盐酱醋，过来买点，再顺便买点儿啤酒，饮料。
但张云家的小卖部几乎从早到晚不断人，原因无它，就两个字：地点。
顾晚晚刚到小卖店，里面就来了不少卖货的人。
因为东西多，店里的陈列确实有点乱，但里面有不少东西是其他小卖店没有的，有几样糖果，连对面的百货商店都不一定能见得到。
“同志，你们店里有没有那个鸭子和老鼠的糖？”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进来就问。
鸭子和老鼠？
旁边顾客愣了一下，店员应该是听多了，很快指了指柜台里的一个小铁盒：
“您说的是米老鼠和唐老鸭吧？是孩子要吗？”
“对对对，不买就哭，天天闹，这不今天有空赶紧过来买嘛。我这跑了多少家，最后听人说，只有你们家有。”
女人拿起盒子看了看，又问道：“这个怎么跟电视上画的不太一样啊。”
“您要说买糖果的话就是这个，整个江城只有我们一家卖。”
“多少钱？”
“一盒一块五毛五。”
“啥？这么贵？一斤肉才多少钱？”
其实也不怪女人嫌贵，就连张云进货时，也犹豫了半天，一盒子里也就十来块水果糖，卖的都是上面印的图。
厂家也聪明，一个盒子只印一个卡通人物，想要集齐，就得都买。
“嗐，现在一家就一个孩子，买回家，孩子得开心坏了。”
店员小姑娘年龄不大，特别会说话，女人想了一下，还是掏钱买了一盒。
这波客人走了后，顾晚晚也走到柜台前看，拿起铁盒看了看。
“大嫂，你什么时候上的这个？我看卖得挺好。”
张云给顾晚晚倒了杯茶，放在一旁晾着，
“嗐，都是小豆豆，天天在家看动画片，还让我给他买米老鼠唐老鸭的画报，还有你们厂的饮料厂不也印，还送礼物吗？
后来我就寻思，要是有糖果就好了，小孩肯定愿意买，就给好几个厂家打电话，还真找到了。”
《唐老鸭和米老鼠》去年热播，小孩子们看得如痴如醉，天天守在电视前。
家长最常说的一句：往后坐，一会儿钻进电视里了。
顾晚晚听了越发觉得大嫂真是做生意的料，能发现商机，还有执行力，想不发财都难。
“大嫂，你可真厉害，直接找厂家订货，好多人想进货，都不知道从哪儿进呢，你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广告？”
顾晚晚每天看报，但没看见过糖果厂的广告，现在信息不发达，除了报纸和电视，她还真想不出其他什么地方能找厂家地址。
“我打114，就是电话查询台问的，还挺方便的。”
114？顾晚晚所有的电话都记在了本子上，要不是张云说，她都快忘了，华国还有这个电话查询台。
82年开始，邮电部统一了号码，只要打过去就有人工接起帮忙查找电话。
“大嫂，你不说我都没想到，小卖店一定会变成大商店的。”
张云被夸得有点脸红，不好意思道：“厉害啥啊，店太小，能多赚点就多赚一点。”
两人又说了几句，开始理货。
店里的商品分类还可以，就是门口堆的太乱，刚开业时，这块区域作为特价区，摆放的都是吸引顾客的商品。
现在特价品越来越多，一个货架已经摆不下了。
顾晚晚看见货架上摆了三种牌子的水果罐头，上面都写着特价，而且三家都是本地产的。
“嫂子，怎么有三家的罐头呢？特价摆一个产品就行啊。”
说起这个，张云就头疼，“这三家的业务员上门推销的，都说自己家的产品能做特价，还说只要能摆在特价区，就多送一箱罐头。”
国营食品厂倒闭后，里面的几个技术员，还有部分老员工不满意新分配的厂子，凑了点钱开了新的食品厂，卖得相当好。
特别是过年期间，走亲访友除了提着“百乐”的饮料，就是水果罐头。
半年不到的时间，罐头厂就盈利将近二十万，跟“百乐”刚起步时赚得差不多。
但这几个人不团结，看到这块大蛋糕都眼馋，最开始的四个人分成了三伙，开了三个新厂子，也就是架子上水果罐头的这三个厂子。
顾晚晚听张云说完，又看了看三个水果罐头，和架子下面成箱的罐头，发现并没有卖出去多少，
“嫂子，我看罐头好像卖得好像不太好。”
“过年时候买得挺好，现在也不走亲戚，买的少了。”
店员插话道：“张姐，我感觉也不是走亲戚的事，我听买过的人说，好像味道也变了，不像以前那么甜，有的人还说吃到过苦味的。”
水果罐头不甜，那还是水果罐头吗？而且有苦味，估计是糖精用多了。
今年开始，顾晚晚跟赵宁商量，他们“百乐饮料厂”所有的产品里都换成了蔗糖，成本的确增加了不少，不过现在销量大，利润还能保证。
“大嫂，这三家不能都摆，这种利润高的产品，只能选择质量最好的，等有品质更好的，才能上架。”
“可……这么多货还在，都撤了？”
张云盯着货架下的箱子看，她还是有点舍不得把货都退回去，她算过，这批罐头都卖完，能赚奖金一百块呢。
“对，不都撤，咱们每个牌子都打开一瓶抽查。好的留下。”
张云不舍得归不舍得，但她听顾晚晚的话，要是没有顾晚晚，自己家的小卖店也不一定能开得起来。
弟妹说的，准没错。
张云随便从三个箱子里各抽出一瓶水果罐头，让店员打开拿了几个筷子尝了起来。
刚吃到第一个，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哪里是罐头，这怎么比苦瓜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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