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年纪小，所思所想都不能以成人的思维去揣摩。
或许是他当时过得太惨，才让她印象深刻？
官莫北抽回手，默默地喝了口粥。
“不是因为他可怜，官莫北，不，不是同情。”戚南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赏，“我觉得他很勇敢，在那么艰难的处境下，他还能想办法好好活着，不向命运妥协，他做到了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他是个很了不起的小孩，对不对？”
官莫北猛地抬起头，目光牢牢地定在她的双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如果她说这种话是在安慰他，可她眼里的光却骗不了人。
她明明是在为他骄傲，好像在炫耀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官莫北捏着勺子的手止不住地抖。
而她还在层层加码。
“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很幸福，他的身边应该也出现了很爱他的人，因为他很值得爱，坚强，乐观，勇敢，并不是每个在逆境中挣扎的人都像他一样……”
官莫北还未听完就受不住，如受鼓擂，脑中嗡嗡作响，震颤连绵不绝，在不断的轰鸣中颠覆着认知。
他值得爱？还有，她……她居然觉得他勇敢？！勇敢……
“至少我做不到。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果是我，可能等不到家人来救我，早就与那群人渣拼个你死我活。”戚南风端起杯中的米酒喝了一口，动作很是随意潇洒。
官莫北没说话。
砂锅的保温效果很好，粥盛到碗里还一直在冒热气，白雾一般氤氲着他的眼睛，眼睛红红的，睫毛上好像还有一层水汽。
“对不对？”戚南风温柔地问。
她早就注意到他在逃避，也做好了不管怎样都不放弃沟通的准备。
她微微笑了笑，视线下移，紧接着眼睫颤了颤。
戚南风掰开他搁在腿上攥得生疼的拳头，掌心里指甲印明显，凹进去的月牙形状带着血丝，她心疼得皱起了眉，轻轻摩挲着那指痕，然后握了上去。
掌心指尖传递的那温热，竟让他无处可躲。
官莫北侧过脸去，背对着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回了丢掉的魂魄，良久，背脊挺直，继续喝粥，半晌缓缓吐出一个字，“嗯。
他现在根本没法开口说话，喉咙堵得像个铅块，鼻子也酸，眼睛也酸，天知道他一开口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溃不成军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早就在心里过了几百上千遍：不是的，他没那么勇敢，也没那么坚强，他那时实在是受够了，撑不下去了，想着干脆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她真的高看他了……
遇见她的那天，他本来是要与那些霸凌者拼个你死我活的。
他躲在她后面，小公主瘦削的肩膀，笔挺又纤弱，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他就这样看着她冲锋陷阵，拿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不着章法地朝那些人身上招呼，像个直冲云霄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知道打不过也要打。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电视里也没有。
他藏起来的手，攥着半截砖块，那是他的武器。在多少个冻得瑟瑟发抖不眠不休的夜里，一遍遍地演练。
要见血才痛。要看着鲜活的生命像染了剧毒的花迅速枯萎才过瘾。
他光是想一想就兴奋得毛孔都张开。
于是他也打算这样做。
谁知，那个穿着白裙子，漂亮得像公主一样的小姑娘，会不嫌他脏，不嫌他是个哑巴，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认真又庄重地跟他说：“别怕，我保护你。”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凝固了他蠢蠢欲动沸腾的血液，震得他浑身发麻，大脑也停止运转。
他恨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但却几乎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里的砖块，他很听话，像一个只忠诚于她的小狗，乖乖地站到她身后，等候差遣。
晚秋的夜，外面刮起萧瑟的寒风，而屋内却温暖如春。
官莫北一碗粥喝完，却根本没品出味道，这是他平时最喜欢的海鲜粥，是他的小公主特意为他做的。
官莫北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轻轻咳了几声，终于找回声音。
“所以宝贝，你到底是最喜欢你的哑巴哥哥，还是最喜欢我？”
此言一出，空气都凝固。
官莫北已经知道了一切，他知道戚南风已经发现她就是那个可怜的哑巴哥哥，不然也不会对那些欺凌者下死手。
可戚南风并不知道他知道，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而这个时候，他问出这句话，无疑是一个陷阱，就等着戚南风往沟里跳。
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是他无可替代，还是机缘如此。
果然，戚南风一下子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完全不似刚才的从容淡定，开始有些慌乱。
哑巴哥哥就是他，他们是同个人，这要她如何作答？
戚南风斟酌着语言，目光无意识地望向桌面，半晌，眉毛一挑，嘴角噙着笑，颇有些得意地道：“那就看你和哑巴哥哥谁先主动追我了，事实胜于雄辩，毫无疑问，是你，官莫北，你心怀不轨，假装醉酒诱骗我，是不是？”
她是指他们还没确定关系时，官莫北醉酒强吻，不由分说地把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本来还处在暧昧阶段的他们，他却像个半路窜出来的劫匪，临门一脚直接踹得她猝不及防，蛮横霸道，根本不由她反悔。
“是你太主动，官莫北，也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戚南风双臂勾着他的脖颈，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仰着头，好像……好像在索吻……
不管你是谁，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我的爱人。
官莫北吞咽着口水，视线在她脸上流连，那目光太热忱，实在算不上清白。
“宝贝……你，你真会哄我。”官莫北颤声道。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
他都很吃她这一套。
怎么办呢，很没出息。
如果换个人，不管是谁对他说这个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甚至嫌弃地推开，“你TM的滚远点！”
可是，是她，他根本无法抗拒她的拥抱，她的每一次靠近，都让他心动不已。
官莫北低头，印上她柔软的唇，眼中的深情浓得化不开，束缚着她的双臂，力道不减，牢牢地箍着她，越箍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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