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嗡鸣渐缓，入耳只剩下了君执惊慌失措的喊声。
似有一个力道将他紧紧抱住，久违的眩晕之感充斥大脑，他甚至记不清上一次有这种脱力昏迷的时候是何等情形。
意识消散前却仍觉得胸腔闷的一阵剧痛。
知晓了他的行径，君执应当是要恨的。
他不知自己如此凌乱的解释是否能让他明白，只怕明白了也难以相信。
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一道声音突兀的从耳边响起。
他睁眼，看见的却是一张丰神俊朗的少年容貌。
第一反应是无比陌生，却又不知为何，心底陡然升起一丝熟悉。
玉如萧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千山盟的武场，也就是试炼场的前身。
而面前这人……
他看着这位青衣少年一步步走过来，抬手将他从地上拉起，“身为散修，你有这般能耐，实属天才。”
台下是一片欢呼雀跃声。
玉如萧从阵阵呼声之中，这才听得出此人名姓。
郁乌。
场景一换，他站在千山盟的山门前，孑然一身。
“这位师兄，你当真不考虑留下？”
面前的少女扎着飞仙髻，长衫长裙随风而动，腰侧是那柄缀着花朵珠串的灵剑，“独身固然自由，却也少些乐趣。”
下一秒，白芒掩盖视野，玉如萧垂眸看着自己稍显透明的身躯，周遭是绽放开来的莹白花瓣，将自己围拢于中心。
“我非人族。”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如此，可还想留我？”
“当然。”
一道声音毫无停顿，顷刻传来。
“难怪长得如此秀气，像个姑娘。”
郁乌悄声凑至身侧人耳边，“原来是朵花。”
他身侧之人年纪不大，却已然皱紧了眉头端详着他的本体，“草木妖修行不易，千年才得以化形，竟也能如此厉害。”
玉如萧看着年少的戚珩这般故作老成的模样，目光沉凝间，面前的光影又是一闪。
魔族死灰复燃，千山盟最年轻一辈的四位翘楚只剩了三位。
新一任宗主继位，广纳贤才，硬生生将摇摇欲坠的千山盟稳稳托举在仙门之首。
尔后，向来独来独往的他孤身一人下山除患，意外于山下小巷救下一位男孩儿。
一时心软带回宗门，本想着若是与修仙无缘，便留在外门成长，待到有能力之时再放下山。
却不想觉醒了个契合灵根，还是顶级天赋。
那是玉如萧久违的在沉默多年的戚珩脸上看到可以称之为渴求的神色。
接下来的画面他像是曾经窥探过多回，而此时此刻却怪异的很。
仿佛他真的在经历这一切。
他看着君执瘦小的身形逐渐抽条成长，炼体期每日跑山便有十余趟，更是不足两年便突破十层，达到练气。
至少曾经，他真的在期待这个孩子成才。
往后发生的一切却像是按下了快进键。
望明小筑熟悉的密室之内，无数凌乱书籍摆放一处，模糊的字迹渐渐清晰。
伏案苦读，翻找无数记载契合灵根的古籍。
原来他这么早就已经知晓了契合灵根之风险。
而很快，就是沧渊扇的图纸于他手中完成，随即另一张图展露眼前。
赫然是君执的那一把冰焰长弓。
而这张图上，却连用料乃至精准程度都写的一清二楚。
如此详细的图纸，为何会是那把被材料拼凑起来的‘下品灵器’？
他心下起疑，面前画面却又是一转。
玉如萧本以为接下来便是君执那暗无天日的三年，却不料这等记忆却戛然而止。
黑沉沉的永夜再一次将他吞噬。
————
————
望明小筑。
玄木皱紧了眉头，面上满是凝重之色，抬手探向了玉如萧的眉心。
施加出去的灵力却被一道白色波痕弹了出来。
“娃儿，你先别急。”
他看了眼紧紧搂着玉如萧上半身不撒手的君执，“不是他那旧疾。”
“那为何会如此？”
君执眸光一紧，垂眸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这人仍旧闭合的双眸，就听玄木叹息一声，“精神紊乱呗。”
他收了手，“他那精神识海老夫进不去，他与你不是有精神链接，恐怕只有你能给他叫醒了。”
君执一愣，“如何……唤醒？”
“试着用你的灵力，或者将你精神链接的印记位置贴上他的，皆可。”
玄木收起来了自己的药箱，“精神紊乱诱因颇多，症状也不尽相同。他身上旧伤并未复发，说是急火攻心脏器却都完好，便只剩了这一种可能。”
他说着突然道：“可是受了何等刺激也犹未可知。”
周遭沉默了一阵，玄木径自起身，推开了密室的门，“那书老夫自己找了。”
“长老请。”
君执赶忙将人放回榻上，站起身来看着玄木长老好一通找寻，才从自己尚未来得及收拾的柜中取出一本。
“不必送了。”
玄木缓步走出，慢悠悠的下了山。
君执垂下头，盯着面前人的眉心，缓缓俯下身去。
眉心两道一模一样的莲花纹路相贴，庞大的精神力顷刻间像是能被自己探知一般，游动着窜上前。
针扎般的痛楚并不清晰，却是真真切切的传递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他敛下眸子，撑着身体的手掌无意识去抓紧床榻，相抵的鼻尖几乎还能探知到那一抹轻微的呼吸。
精神识海相连，能被自己探查到的却像是一团浓厚的白雾，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
却正是在这时，眸光之中那鸦羽般睫毛轻颤了下，吓得他猛地起身。
白雾从脑海中蓦地抽离。
玉如萧自昏沉中悠悠转醒。
头痛欲裂间，睁眼便是熟悉的眸子直直望过来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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