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萨马拉的鬼魂从未真正松开爪子。谢尔盖在喀山签下初步合作意向书的当晚,手机在酒店枕边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几十条信息,发信人全是“斯大林式七号”的豺狗们。伊万的语音消息带着醉醺醺的哭腔:“谢尔盖!你背叛了工人阶级!德米特里是特工!他勾结德国人要搞垮伏尔加厂!”安娜的短信则像毒蛇吐信:“亲爱的,听说你在喀山包养了德国女人?你老婆知道吗?我已‘贴心’地告诉她了哦~”最后是瓦西里鬼魂的“留言”——谢尔盖的手机屏幕突然泛起诡异的绿光,一行歪扭的西里尔字母自动浮现:“喀山?逃得掉吗?你的命是萨马拉的泥捏的!”谢尔盖猛地将手机扣在桌上,冷汗浸透衬衫。鬼魂的诅咒竟借着现代科技显形!他冲到窗边,喀山的夜景璀璨如星河,可伏尔加河的雾气仿佛已蔓延至此,缠绕着他的脚踝。苏联式的荒诞在此刻显影:在罗刹国,科技越发达,鬼魂的触手就越能穿透钢筋水泥,直抵你灵魂的缝隙。熟人用流言织成的网,比任何超自然力量都更令人窒息。
谢尔盖带着德米特里的合作草案回到萨马拉,伏尔加河的雾气比离开时更浓了,沉甸甸地压在肩头。他租下城郊一栋废弃的邮电局小楼,打算做新项目的孵化基地。刚搬进去第三天,伊万就带着一群人堵在门口。他们举着“谢尔盖·彼得罗维奇是叛徒!还我伏尔加厂!”的破布横幅,领头的竟是谢尔盖的表弟米哈伊尔——一个在酒馆里烂了二十年的赌徒。“表哥,”米哈伊尔咧着黄牙笑,手里晃着一瓶“白鲸”伏特加,“听说你要勾结德国人?按东斯拉夫的老规矩,家族财产得平分!”他身后,几个邻居妇女尖声附和:“就是!谢尔盖,你得请我们喝伏特加!不然我们就去举报你逃税!”谢尔盖试图解释项目能创造就业,话没出口,伊万已一把揪住他衣领:“创造就业?你先把欠我的五十卢布还了!上次借的!”——那笔钱是五年前谢尔盖接济他看病的。瓦西里的鬼魂就漂浮在人群头顶,像一盏坏掉的路灯,投下惨绿的光晕。它张开嘴,人群突然齐声用单调的语调重复:“为什么你能比我好?为什么?”那声音汇成一股冰冷的洪流,冲得谢尔盖耳膜生疼。他明白了:熟人圈已将他视为叛徒,一个胆敢挣脱泥潭的异类。他们的嫉妒已化为集体无意识的暴力,而鬼魂,不过是这暴力的具象化幽灵——它不来自地狱,它就滋生在萨马拉人日复一日的攀比与轻视里。
项目濒临崩溃。供应商因流言拒绝供货,唯一支持谢尔盖的退休工程师在深夜被“意外”绊倒楼梯摔断了腿。谢尔盖蜷缩在邮电局冰冷的地板上,啃着发硬的黑面包,瓦西里的鬼魂盘踞在生锈的暖气片上,用指甲刮擦着铁皮,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放弃吧,”鬼魂嗤笑,“你永远逃不开我们。萨马拉的土,埋过多少像你这样的蠢货?”谢尔盖想起素材里那句锥心之语:走得太近就失去分寸,熟悉反而催生轻蔑。他和这些人的关系,早已被岁月腌渍成一坛酸腐的泡菜,任何向上生长的嫩芽,都会被他们视为对坛子的背叛。他几乎要屈服了,甚至开始幻想给伊万塞钱求和。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撞开。
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伊琳娜·鲍里索夫娜。他大衣上沾着雪,眼神却像淬火的钢。“谢尔盖,听说有人在搞鬼?”德米特里环顾破败的邮电局,眉头都没皱一下,“伊琳娜刚从柏林飞来,带来了最终合同。”伊琳娜将一份厚实的文件放在积灰的桌上,动作利落如手术。“德国人不在乎你的邻居是谁,”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冷静,“只在乎你的方案值不值钱。”德米特里拍着谢尔盖的肩:“弱关系的好处,就是没人关心你的私生活。他们只看价值。”谢尔盖的眼泪终于砸在合同封面上。陌生人带来的不仅是机会,更是一种生存的尊严——在这里,他不必为“窗户太亮”道歉,不必在成功时承受熟人淬毒的“冷水”。瓦西里的鬼魂在德米特里进门的瞬间就缩到了墙角,发出老鼠般的吱吱声。它怕的不是德米特里,而是这种纯粹基于价值的联结。在弱关系的光芒下,熟人编织的嫉妒之网,脆弱得像晨露。
项目起死回生。新工厂在萨马拉郊区拔地而起,流水线日夜不息。谢尔盖搬进了伏尔加河边的公寓,视野开阔得能望见整条河的浊浪。他不再回“斯大林式七号”,伊万们寄来的恐吓信堆在信箱里发霉。偶尔在街上遇见安娜,她涂着劣质口红假笑:“谢尔盖,发财了也不请老同学喝伏特加?”谢尔盖只是点头微笑,脚步不停。他学会了苏联式的生存智慧:对熟人的恶意,最锋利的武器是彻底的无视。瓦西里的鬼魂并未消失,但已退守到公寓楼下的老橡树后,远远地,用怨毒的眼神窥视。它再无法靠近——距离成了最坚固的盾牌。谢尔盖终于彻悟:东斯拉夫人的价值观里,集体是温暖的炉火,但若炉火里掺了砒霜,清醒的远离不是背叛,而是对生命本身的忠诚。他不再试图在熟人圈里寻找认同,那本就是个用嫉妒和轻视浇筑的牢笼。真正的贵人,往往是一面之缘的德米特里,是只交换过三句话的伊琳娜。他们的援手不带情感勒索,像伏尔加河的支流,默默汇入你的生命,却从不试图淹没你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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