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最后那个眼神……”伊万蹲在雪地里,用雪疯狂搓洗沾满暗红血污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碎肉,“像1943年在列宁格勒郊外……那个德国俘虏。我们活埋他时,他也是这样歪着头看我们,右眼缩成一点,左眼瞪得像铜铃。”安娜把阿廖沙紧紧拉进怀里,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隔绝这寒夜与恐惧。男孩单薄的衬衫第三颗纽扣突然崩飞,弹跳着滚进阴影里。月光下,他锁骨处一块月牙形的褐色胎记清晰显露出来——那形状,竟酷似一个被滚烫烟头狠狠烫出的疤痕。
后半夜,安娜被阁楼传来的“咯吱…咯吱…”声惊醒。不是老鼠啃噬,是某种更沉闷、更令人牙酸的咀嚼。她举着油灯颤巍巍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梯,昏黄光晕里,伊万正坐在餐桌前,用芬兰刀割下血淋淋的羊腿肉,大口生啃着。牙齿与骨头摩擦的“咔嚓”声在死寂的厨房里回荡,刺耳得让她胃里翻江倒海。这声响让她骤然记起父亲讲过的“维斯”——那种专在严冬出没、啃食冻僵尸体的芬兰雪妖。月光穿过窗户,斜斜照在晾衣绳上那张湿透的羊皮上。诡异的是,毛根处竟渗出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正顺着绳子缓慢滴落,在地板上蜿蜒流淌,渐渐拼凑出一串扭曲的西里尔字母:πτωχε?α——古希腊语的“饥饿”。
阿廖沙的床空着。安娜的心沉到冰窟。她一路追到井边,冰冷的月光下,男孩正机械地将第三桶雪水倒进石缸。水面晃动,竟浮出一张女人的脸!正是下午来讨要羊肉的寡妇玛尔塔。此刻,她灰白的头发里缠绕着湿滑的羊肠,瞳孔缩成和伊万右眼一模一样的针尖大小,开裂的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床。一个非人的、带着浓重烟熏气的声音从水底幽幽传来:“乖孩子……该给娘点烟了……”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终于刺破连绵的暴风雪,伊万在院子里僵立如石。晾衣绳上,那张空荡荡的羊皮竟自己“站”了起来!它用两个空洞的鼻孔贪婪地嗅着清冽的空气,四个蹄印处不断渗出淡黄色的脂肪,像融化的蜡油,正顺着木板缝隙汩汩流淌,蜿蜒曲折,最终竟流向阿廖沙空荡荡的床铺——那里只剩一本摊开的《罗刹国民间故事集》,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扉页上用歪歪扭扭的木炭写着:“所有抽烟的山羊,都是母亲换皮的开始。”
安娜失魂落魄地回到厨房,手指神经质地数着刀架:芬兰刀、面包刀、剔骨刀……数到第三遍,她猛地停住——那把刻着“1939”的芬兰刀,竟深深插在面粉袋里!刀刃上,还沾着几根灰白色的、属于“棺材钉”的长毛。窗外,沉寂片刻的暴风雪再次咆哮起来,卷起漫天雪沫。晾衣绳上的羊皮在狂风中疯狂舞动、扭曲,像一面招引亡魂的黑色幡旗。安娜浑身血液骤然冰冷,她环顾四周,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从昨夜伊万拖回羊尸开始,家里所有的钟表,无论是灶台上的小闹钟还是墙上的挂钟,指针都诡异地凝固在3点17分。正是1967年11月24日,谢尔盖被雪崩彻底掩埋的精确时刻。
阿廖沙蹲在壁炉前,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他默默将那张诡异的羊皮投入炉膛。火苗“呼”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皮毛,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就在羊皮彻底蜷曲焦黑的瞬间,阿廖沙清晰地听见皮下传来一声女人压抑的、带着解脱意味的轻笑。灰烬被热气流托起,在空中盘旋、凝聚,竟组成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微光的符号——那是早已失传的古斯拉夫语符文,意为“母亲”。男孩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锁骨处的胎记,惊恐地发现那块褐色皮肤正剧烈地起伏蠕动,像一条急于钻出牢笼的寄生虫。
伊万在地窖整理腌菜坛子,昏暗中一个从未见过的陶罐突兀地出现在最里层角落。罐口用一块油腻腻的羊皮紧紧封住。他揭开,一股浓烈的膻腥味扑面而来。罐内是满满一罐凝固的、蜡黄色的羊脂,表面竟浮着十二颗人类牙齿——大小、磨损程度,竟与他去年冬天陆续掉落的牙齿分毫不差!他颤抖着用刀尖拨开粘稠的脂层,底下赫然藏着张泛黄的旧照片:年轻的安娜穿着浆洗得发硬的裙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背景不是村庄,而是一片冲天燃烧的森林!火光映照下,婴儿裸露的锁骨处,清晰可见一块月牙形的胎记。
暴风雪进入第七天,邮差马克西姆失踪了。人们循着雪地里模糊的脚印和散落的邮件,最终在伊万家废弃的羊圈角落找到了他的邮袋。袋口敞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根惨白的人类肋骨,每根骨头表面都被精心打磨过,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刻着相同的西里尔字母:“当山羊学会抽烟,饥饿者就会从雪里长出牙齿。”安娜在厨房煮着一锅据说是“棺材钉”的羊肉汤,想驱散寒气。汤滚沸时,一个闪亮的金属物随着翻滚的肉块浮上汤面。她捞起一看,是马克西姆从不离身的铜婚戒。此刻,它正严丝合缝地套在一截正在汤里慢慢融化的、泛着青白的人类指骨上,指骨末端,一点淡蓝色的烟雾正袅袅升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罗刹国鬼故事请大家收藏:(m.qbxsw.com)罗刹国鬼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