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从灶膛夹出一块烧红的铁,按在伊万掌心。皮肉焦糊味弥漫开来,伊万却感觉不到痛,只看见幻象:米哈伊尔在财务科保险柜前撕碎工资单,瓦西里往发霉的面粉里掺锯末,格列布收下富商贿赂的卢布时戒指反光刺眼……画面定格在母亲安娜跪地收拾《圣经》灰烬的身影上,老妪的声音钻入耳膜:“今夜子时,让诅咒醒来。”
暴风雪在午夜达到顶峰。伊万蜷缩在工厂锅炉房的角落,掌心烙印灼热如炭。突然,汽笛发出非人的尖啸——不是工厂的汽笛,更像是某种巨兽濒死的哀鸣。他冲向财务科,门缝里淌出暗红液体。推开门,米哈伊尔圆睁着眼仰面倒在文件堆里,胸腔豁开大洞,肋骨如折断的琴键外翻。填满他腹腔的不是内脏,而是成捆的卢布,钞票缝隙里蠕动着灰白蛆虫,每条蛆背上都印着沙皇头像。最诡异的是,他右手紧攥着食堂餐勺,不锈钢柄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干饭的桶……”伊万想起米哈伊尔上周的羞辱。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扫帚。黑暗中,扫帚柄突然立起,顶端裂开血盆大口,叼住伊万衣角嘶嘶低语:“下一个。”
警笛撕裂雪幕时,伊万正躲在教堂彩窗的阴影里。神父费奥多尔举着十字架冲在最前,黑袍下摆溅满泥浆。格列布的尸体卡在警察局厕所通风管里,肛门被强行塞入一枚生锈的铜哨——正是他当年用这哨子指挥殴打罢工工人。更骇人的是,他肿胀的肚皮上用血画着歪扭的鱼群,而窗外鄂毕河冰层下,隐约有鳞光闪烁。
“魔鬼作祟!”神父的嗓音劈了叉,汗珠顺着鼻尖滴在圣像上,“必须用圣水净化全镇!”
当人群举着火把涌向费奥多西娅的小屋时,伊万逆着人流狂奔。老渡口的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冰层下浮动着瓦西里青紫的脸——杂货铺老板被冻在冰层中央,大张的嘴里塞满发霉的黑面包,面包屑从鼻孔溢出,如同蛆虫筑巢。他身下冰面凝固着挣扎的痕迹,像被无形的鱼群拖向深渊。
“划水的鱼……”伊万喃喃自语,掌心烙印突然滚烫。他跪在冰面上,看见自己倒影中浮现出曾祖母的脸:年轻女子站在1919年的血泊里,裙裾浸透暗红,手中木勺滴落着粥与血的混合物。她将勺柄按在伊万额心,咒语如冰锥刺入脑海:“当贪婪者化为荒诞,最后一道咒语需废人之血开启——你愿为他们,成为永恒之桶吗?”
教堂钟声在黎明前炸响。伊万提着煤油灯闯进圣母帡幪堂,彩窗上的圣徒面容在光影中扭曲。神父正指挥人将圣水灌进消防水带,教民们互相泼洒,有人被淋湿的卢布从衣袋滑落也不自知。伊万将灯油泼向圣幛,火苗顺着木雕天使的翅膀窜起,浓烟中传来费奥多尔的尖叫:“叛教者!你比魔鬼更恶毒!”
“您上周刚收了富商十万卢布,”伊万在火光中微笑,火焰映亮他眼底的疯狂,“说要给教堂镀新金顶。”他抛出账本,纸页在热浪中翻飞,露出神父签名的贿赂记录。人群骚动起来,一个老妇人突然扑向费奥多尔撕扯他的法衣:“我孙子的药钱!你拿去赌马了!”
混乱中,伊万溜进忏悔室。狭小空间里霉味刺鼻,他咬破手指在木墙上画下乌鸦图腾。木板突然软化如泥沼,将他吞没。坠落感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最终他摔在冰冷石地上。四周是巨大蜂巢般的陶罐,每个罐口都贴着泛黄标签:“米哈伊尔的贪婪”、“瓦西里的算计”、“格列布的暴虐”……罐内液体咕嘟冒泡,隐约可见人脸在黏液中沉浮。
“欢迎回家,孩子。”曾祖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伊万抬头,看见无数陶罐堆叠成王座,费奥多西娅的幽灵悬浮其上,白裙飘荡如招魂幡。“每个被诅咒者死后,灵魂会化为最卑微的形态囚禁于此。但王座需要基座——一个主动献祭的废人。”
幽灵指向角落:安娜·彼得罗夫娜蜷缩在草席上,呼吸微弱如游丝。“格列布今早带人强拆了你们屋子,老太太撞在门框上……我救了她最后一口气。”
伊万扑到母亲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安娜眼皮颤动,气若游丝:“伊万……别做……傻事……”
“当你说‘对得起自己’时,”幽灵轻叹,“诅咒便选中了你。因为世人皆逐光而行,唯废人甘居阴影,恰是盛放众生荒诞的完美容器。”
火光从蜂巢缝隙透入,映亮罐中米哈伊尔的脸——他正用钞票搓成的绳子徒劳地试图爬出罐口。伊万想起童年发烧时,母亲彻夜为他敷额头的湿布;想起自己在工厂修好童车却被失主诬陷偷零件时,母亲挺直佝偻的脊背对峙厂长;想起昨夜她颤抖的手护住《圣经》残页的模样。他闭上眼,掌心烙印灼烧如烙铁。
“告诉我怎么做。”
幽灵的指尖点在他心口。剧痛中伊万感觉身体轻盈起来,低头看见自己的躯壳正缓缓沉入最大的陶罐,罐身标签浮现新字:“伊万·谢尔盖耶维奇的良知”。最后一眼,他望见母亲嘴角浮起微笑,身体化作光点消散——她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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