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1963年2月27日
香港
这是田之雄第二次坐飞机，听着空姐甜美软糯的声音，想起上一次坐飞机从广州赶到北京的新奇感觉，他不禁哑然失笑。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人生却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那次，田之雄第一次到祖国的首都，第一次踏入全国公安最高领导机关，第一次见到传奇般的凌祥云局长，第一次单独领受重大任务；而这一次却是作为化名罗清泉的国民党少校特工到香港上任，田之雄这个名字今后恐怕永远只存留在两岸各自的绝密档案里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一直看着窗外云海翻腾，恰如他此时的内心。还好郭汉坐在他后面两排，看不到他的表情。几个月以来，他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对付敌人的严格审查，现在他终于闯过了这一关，却好像突然一下失去了奋斗目标，就像武林高手经过一场恶斗后，精气尽失，需要好好调理一下。
田之雄不知道要在香港站待多久，也不知道前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打醒精神，努力整理思绪，仔细梳理着郭厅长和陈处长交代的三项任务：与陈明远联系；找到“西江一号”的线索；粉碎敌人“向九全大会献礼”的图谋。
在飞机降落在香港启德机场之前，他确定了重点：尽快与陈明远取得联系。只要陈明远能发挥作用，那后两项任务就轻松多了，想到这里，他隐约猜测领导派他来的真正目的，也许就是成为陈的助手和交通，以陈明远的职位和经历，作用比他要大得多的多。可陈明远在澳门站，他刚到香港，虽然距离不远，却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无法只身前往澳门，怎样才能与他取得联系呢？
田之雄和郭汉一前一后走出机场时，几乎同时看到在到达口外挥手迎接的莫之英。
莫之英兴奋地上前一把搂住田之雄：“阿雄，太好了，你也来香港了。”
走在后面的郭汉跟莫之英很熟络，连句寒暄都没有，就奇怪地直接问道：“你们认识？”
莫之英哈哈大笑：“何止认识！走走，先上车再说。”
郭汉一路上好像心情不太好，也不太关心莫罗二人的关系，关好车门直接说：“老莫，正好拜托你先把我送到我们陈站长家，然后把罗组长送到你们站向丁站长报到。”
“罗组长？”莫之英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我现在叫罗清泉。”田之雄解释道。
莫之英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罗清泉，听着别扭！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阿雄！田之雄！”随即收敛起笑脸又说：“是上级取的化名吧，嗯嗯，你勇闯边境的事情太出名了，在香港还是要有个化名，这样安全。”
郭汉诧异地看了田之雄一眼，这时他才明白，眼前这个跟他一同飞抵香港的人，原来就是那个从大陆跑过来的英雄，尽管他这两个月都在淡水训练班，但也从同仁嘴里听到过他的事迹。可他也没追问，只是让莫之英把他中途放在陈站长的家附近。
莫之英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才说：“郭组长来本港，不让兄弟尽地主之谊吗？你不用下车，陈站长现在就在我们站。”
田之雄心里一动。
到了站里，他们几个刚从车上下来，恰巧遇见丁守拙带着田佩瑜匆匆下楼。
丁守拙见到田之雄眉开眼笑：“哈哈，我们的英雄回来了，欢迎欢迎！”
田之雄立正道：“丁站长，属下罗清泉向您报到！”
丁守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罗-清-泉，好名字！你能来我太高兴了。你的工作沈局长都跟我交代了，明天我们细谈。我现在有事先出去。”转脸对莫之英说：“老莫，今晚有一批器材运到，晚上我们一起去接。现在我要亲自看看那两个仓库，你跟我走。”又回身对田佩瑜说：“小田，有莫组长带我去，你就别去了。陈站长还在上面，你替我陪陪陈站长和郭组长，然后帮之雄安排一下住宿。”说罢，上了莫之英的车。
田佩瑜带着郭汉和田之雄进到楼上会客室，会客室里只有陈明远一个人悠闲地端着茶杯翻看着报纸。
“站长。”
“陈站长好！”
郭汉和田之雄几乎同时恭敬地向陈明远打着招呼。
陈明远毫不惊讶，仿佛是在等他们一样：“刚下飞机吧，来，坐坐！”
田佩瑜张罗着给他们泡茶，陈明远锐利的目光落在田之雄身上：“田先生在台北很出风头啊，在海峡两岸都是名人了。”
听出陈明远语带少许讥讽，田之雄有些尴尬：“都是局里长官的抬爱，我受之有愧。另外，我现在的名字叫罗清泉。”
“嚯，名字都改了，也对，香港离大陆太近，还是小心点好。只是改了名字，也不要忘记祖宗啊！”
田佩瑜深知这位陈站长资格老，说话直，跋扈惯了，以前连毛人凤都不放在眼里，便忙过来打圆场：“来来，尝尝台湾的高山乌龙茶。陈站长，我给您换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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