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娘声音愈加幽幽，浑浊的双眼却让人感受到了无尽的死寂。
百姓惧怕之意少了许多，愤怒之心油然而起。
胡家为善，碧水谁不知？
灾年，胡家倾尽府中粮食为百姓保命。
碧水有难，胡家率先与官兵同抵外敌。
百姓有苦，胡家见状从未袖手旁观。
连碧水城主对胡家都不止高看一眼。
却没想到，胡家当日的灭门竟是如此。
不少百姓犹记得当时惨状。
胡家百口无一生还，漫天大火不知有多少人落了泪。
面目全非的尸体，倒塌的一切无不是在说老天对胡家有多不公。
胡丽娘痛不欲生的昏厥、胡家身后事的操办……种种皆是出自程徽之口，由他忙碌。
那时的他，得了不少人称赞。
连带着后来的娶平妻，百姓口中的碎语都少了很多。
更有甚者说，是因为他人好，才会引来问安镖局的大小姐倾慕。
美人倾慕，又有几个男人能坐怀不乱。
美人愿自落身份，又有几个男人把持得住？
再说，胡家小姐一直未生育！
种种碎言再加上有心人助攻，程徽果然抱的美人归。
忽然，刘全歇斯底里的大喊:“程徽！这些年你无恶不作，用尽江湖中不得见光的手段为自己铺路！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在你害死胡家百口又暗害小姐之时，老天便盯上了你！”
“你不愿让别人以为你是靠胡家生财，走起歪门邪道，种种异事生出数不尽的钱财装进你口袋，别人还要夸上一句程老爷前途无量，赚钱有方。”
刘全似是想起什么，悲痛难当，“没有人知道，那些异象都是用人命堆砌而来！”
“井水无故翻腾乃是活人绑了石头沉入井底，为活命拼命挣扎导致！”
“池中锦鲤一夜翻白不过是程徽派人投入砒霜！”
“桃花在不属于它的季节开放是以肉身人血养木！”
“府中见鬼是他做贼心虚！”
“可怜阿生年纪轻轻便没了命……”
刘全红了眼睛，怒指程徽，“若不是你摆弄异象阿生又怎会惨死？我父母又怎会盼儿盼到白头，不能瞑目！”
刘全无力跪地大哭，自责悔恨，“是大哥对不起你，是大哥来晚了，若是大哥能早就找到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苏梨敛起复杂情绪，轻叹一声，说出没人愿意相信的事实，“不会，若那时你们兄弟相遇，以程徽手段不会留一人！”
刘全猛地怔住，一直以来的信念在这句话下破灭，他呆愣的不愿相信事实，又没有办法不去相信事实。
苏梨上前一步，“有时候一人代表的是两人希望，若两人皆不在，希望不会再有分毫，你能活着他最是庆幸，在天有灵亦是。”
刘全泪眼模糊，不知该说什么。
江田却一把挣脱按住他的下人，朝着苏梨厉色道:“凭什么坏人活着还要好人庆幸！程徽丧尽天良凭什么老天无眼？”
苏梨微微摇摇头，没有计较江田的失礼，反而轻声说:“你错了，老天有时并不是无眼，而是在……”
“在什么在？”江田嘶吼，仿佛要将心中无尽的愤怒发泄在苏梨身上，“错？胡家有什么错？胡家良善有什么错？大小姐又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这些只会被蒙蔽双眼而无脑子的人！”
江田泪眼望天，脚下踉跄，在控诉老天不公，“胡老爷是大善之人啊，若不是他我又如何能在灾年有了一口救命饭，若没有那口饭我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可是、可是我无能，我废物，我报不了仇啊，我为胡老爷报不了仇啊！”
苏梨目光落在陷入自责中的江田，移向胡丽娘、刘全，扫了眼愤愤不平的百姓，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程徽身上。
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收回。
“程徽看似掌控一切，殊不知他也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小丑，”说完这话，苏梨凝着胡丽娘又紧添一句:“不止是问安镖局。”
胡丽娘顿感她话中有话，急切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梨反问:“你认为的父母如何？”
胡丽娘眼中蕴起怒意，想也不想的维护，“我父母为善碧水城中谁人不知？他们对我疼在心头，宠在掌心，谁家女又不羡慕我独得父母无尽宠爱，你……”
胡丽娘回忆往日种种，苏梨眼中划过怜悯，直截了当的开口:“有时候真相往往比事实残酷，你本是受害者不该痛上加痛，可还有很多比你惨的无辜人需要瞑目！”
胡丽娘听闻此话，心中猛地一惊，忐忑不安油然而生，好像某些不可控的念头会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将她击碎、击到永世不得翻身。
胡丽娘冷了双眼，对苏梨产生更多不满。
比刚才险些因她坏事还要多上许多。
突然，胡丽娘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瞪大凶狠的双目盯上苏梨，自以为猜到什么，面容狰狞道:“你一定是程徽的姘头，是你以高人之姿助他扭转局面！怪不得你会突然出现，连带着道长也不是你的对手，你……”
胡丽娘想到心痛的事，“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话音未落，胡丽娘一改悲痛姿态，浑浊的双目变得血红，掩在宽袖里的双臂缓缓抬起，任风吹拂宽袖肆意摆动散出令人惊愕的力量。
眼角血泪垂向地面的瞬间凝化成无数血滴随她衣袖摆动冲向众人。
不分百姓、不分无辜、不分任何人。
在场所有人都在她血泪的攻击下。
生前灌下的种种毒药皆在死后凝成血泪，触之便会烧灼成无形。
她的恨意滔天，冤屈难诉，家仇难报，她要毁天灭地！
百姓们惊恐万状，脚下如生了根一样麻木瘫软，眼睁睁的看着血泪冲向自己，挪不了半步。
程徽最狠，他直接拽过身旁的下人挡在身前，要以肉身为他挡命。
正如之前种种异象，皆由人命而来。
天机从水中醒过来，奋力爬上岸，抬起湿漉漉的手臂朝着胡丽娘嘶哑喊道:“妖、妖鬼切莫伤天害理，否则老夫定不饶你！”
胡丽娘微侧过头，眼中充满挑衅与嘲讽，“道长放心，你我也不会放过！”
天机深呼几口气，身体有了些力气往岸上爬，声音也比刚才高上许多，“大胆女鬼，如此作恶，苍天定不会放过你！”
胡丽娘笑讽，“不会放过我？哈哈！那我便拉你们一同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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