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闽蚯从虚无中睁开双眼。
他的手掌缓缓抬起，五指之间流淌着混沌的星辉。
两颗光球悬浮在掌心，一颗如梦境般迷离闪烁，另一颗则泛着蛊惑的暗紫色幽光。
“你们创造的梦？”
他的声音不像是质问，而像是陈述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事实。
梦境之神的低语从光球中传来，轻柔如夜风拂过星尘：“永恒者，梦是现实的倒影。你梦见过去，是因为你从未真正放下。”
蛊惑之神的声音则带着讥讽的笑意：“或者……你只是害怕承认，你追求的永恒，不过是一场自我欺骗？”
范闽蚯的指尖微微收紧，光球在他的掌控中震颤。
“梦是弱者的逃避。” 他淡淡道，“而蛊惑……是愚者的把戏。”
梦境之神的流光微微波动：“那你为何会梦见她？为何三万年来，你仍会看见那个战火中的咖啡馆？”
蛊惑之神的低笑如毒蛇缠绕：“承认吧，范闽蚯，你锁死一万个宇宙域，囚禁三万五千位神明，不过是想填补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空洞。”
范闽蚯的瞳孔深处，宇宙的星光骤然收缩。
“永恒不需要解释。”
他的五指猛然合拢——
砰！
两颗光球在他掌心爆裂，梦境与蛊惑的碎片如星尘般飞散，又在触及他神躯的瞬间湮灭成虚无。
寂静重新笼罩。
范闽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已无任何残留。
“梦是过去，蛊惑是虚妄。” 他低语，“而永恒……是唯一真实。”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缕未被完全抹除的梦境残片，如幽灵般缠绕上他的神躯。
那是咖啡馆的门铃声。
也是他成为神之前，最后一次听见的声音。
虚空神殿中，范闽蚯高踞神座，指尖流淌着亿万宇宙的命运丝线。
忽然，神殿中央裂开一道光痕，一位身披银白长袍的神明踏出——辩论之神，眼眸如星辰闪烁，嘴角带着永恒不变的微笑。
“永恒者，我们来谈谈你的两个错误。”
范闽蚯的目光未动，依旧注视着手中编织的宇宙序列。“错误？我修正了自毁的文明。”
“曾经——”辩论之神抬手一挥，六颗蓝星的虚影浮现，每一颗都曾被他“净化”。
“你预测它们会毁于核战，于是你随机抹去一半人口……可你真的拯救了他们吗？”
范闽蚯淡淡道：“数据不会说谎。六颗蓝星，全部避免了核冬天。”
“但代价呢？”
辩论之神的指尖点向其中一颗蓝星，画面展开——幸存的人类跪在废墟中，高呼“天罚”，而后疯狂地建立宗教，将屠杀神圣化。
另一颗蓝星上，幸存者陷入永恒的猜忌，文明惆怅千年。
“你只是用另一种毁灭，替代了核战。”辩论之神摇头。
“真正的文明，需要自己选择命运——哪怕选择的是毁灭。”
范闽蚯沉默一瞬，随后冷笑：“幼稚。自由意志不过是混沌的借口。”
辩论之神向前一步，神殿的光影随之扭曲，三万五千位神明的虚影浮现，每一位都被范闽蚯的锁链束缚，被迫在各自的宇宙域中探寻“永恒”。
“之后，你成为第一个发现万域的人，”辩论之神凝视着他。“你囚禁众神，强迫他们替你寻找永恒……可你自己，真的相信永恒存在吗？”
范闽蚯的神躯微微泛起波动，亿万宇宙的星光在他眼中流转。“永恒需要检验。”
“那为何你仍在恐惧？”辩论之神突然逼近，声音如利剑刺入他的意识。
“你锁死一万个宇宙域，不让新的宇宙诞生……因为你害怕，怕未来的某一天，会出现比你更强的存在，推翻你的永恒！”
神殿震颤。
范闽蚯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凡人时期的愤怒——那是他成为神后，再未显露的情绪。
“永恒不容质疑。”他抬手，虚空裂开，恐怖的规则之力压向辩论之神。
可辩论之神只是微笑，任由神威碾过身躯，化作无数碎片。最后的声音回荡在神殿中：
“你抹杀辩论，恰恰证明……你仍在动摇。”
碎片消散，神殿重归寂静。
范闽蚯独自坐在神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是他作为凡人科学家时的习惯。
“我不动摇。”他低语。
可在他身后，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一缕未被完全抹除的辩论残片悄然浮动，如幽灵般低笑：
“那你为何……还要继续这场游戏？”
范闽蚯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震颤着宇宙的底层逻辑。
他凝视着那片尚未散尽的辩论残影，目光如冰冷的星辰。
“你们为何存在？”
他缓缓抬起手，三万五千个宇宙域的投影在指尖流转。“或者说，我们为何存在？我们不过是理念凝聚的幻影——只是碰巧，我在最坚定。”
辩论之神的残片微微闪烁，如风中残烛，却仍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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