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匡睿的目光扫过那株被指为失窃的红珊瑚，忽然轻笑一声："至于这珊瑚...本宫记得清清楚楚，返航那日亲自监督装箱，二十七支一支不少。"他忽然逼近那名正在清点的御史，声音陡然转冷，"莫不是有人趁夜调包，故意栽赃？"
被盯住的御史手中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溅在官靴上晕开一片漆黑。匡昱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却见匡睿已经走到库房深处，掀开一个蒙着油布的箱子。
"皇兄既然要查，不如查查这个？"他猛地扯开油布，露出里面几套倭寇铠甲，"这些是从海盗船上缴获的，甲胄内衬上可都绣着..."他故意停顿，指尖挑起一块残破的布料，上面隐约可见半个官印，"有趣得很，是不是？"
阳光从高窗斜射而入，照得那些染血的铠甲泛着诡异的光。匡睿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侍卫领命而去，御书房内一时寂静得可怕。皇帝的目光落在匡昱身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身为皇子，不思为朝廷分忧，却听信谗言，构陷太子，成何体统！即日起，禁足府中，好好反省！"
匡昱瘫倒在地，面色如土："父...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只是..."
"退下！"皇帝厉声打断，"朕不想再听狡辩之词！"
匡昱哆嗦着爬起来，踉跄退出御书房。临走时，他看向匡睿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但匡睿只是平静地回视，眼中没有丝毫得意之色。
待匡昱离去，皇帝长叹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睿儿，此次你虽历经艰险，但功不可没。这些证据，你收集得很周全。"
匡睿跪地叩首："为父皇分忧，为社稷尽力，乃儿臣本分。"
"起来吧。"皇帝摆摆手，"你的伤如何了？"
"谢父皇关心，已无大碍。"匡睿起身，肩上的伤口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皇帝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温情："回去好好养伤。至于那些勾结倭寇的官员，朕会严惩不贷。不过..."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你需时刻警惕。"
"儿臣明白。"匡睿郑重应道，"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离开御书房，匡睿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片不健康的潮红。他抬手按住左肩，感受到纱布下传来的湿润感——伤口怕是又裂开了。
"殿下，您没事吧？"一直候在外面的春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无妨。"匡睿摆摆手，强撑着挺直腰背，"回东宫。"
轿子缓缓行进在宫道上，匡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这场风波虽暂时平息，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匡昱不会就此罢休，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不会。他们就像海上的暗礁，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回到东宫，太医早已候在那里。解开纱布，果然伤口已经裂开，鲜血浸透了里衣。太医一边重新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地告诫需要静养，匡睿只是心不在焉地应着。
"殿下，凤仪宫的萧娘娘派人来问，您何时方便过去一趟。"春莺轻声禀报。
匡睿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告诉母亲，我换身衣服就去。"
换上一袭月白色常服，匡睿来到凤仪宫。这里永远是他最能放松的地方——庭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萧惠昭正坐在亭中沏茶，袅袅茶香与花香交融，令人心旷神怡。
"母亲。"匡睿行礼，却被萧惠昭一把拉住。
"别多礼了，快坐下。"萧惠昭心疼地抚过儿子苍白的脸颊，"伤还疼吗？"
匡睿摇头微笑："见到母亲就不疼了。"
萧惠昭叹了口气，为他斟上一杯热茶："今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你处理得很好，但也要小心匡昱的报复。"
"我知道。"匡睿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器传到掌心，"这次我在海上不仅抓到了倭寇，还发现他们与朝中某些人往来的证据。匡昱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鱼。"
萧惠昭神色凝重："你怀疑是谁？"
"右相严嵩。"匡睿压低声音，"那些密信虽然没直接提到他，但种种迹象表明，他才是幕后主使。只是证据不足，我暂时没有向父皇禀明。"
萧惠昭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严嵩老奸巨猾，没有确凿证据确实动他不得。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既然知道敌人是谁，我们就能早做防备。"
匡睿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母亲可还记得柳家那个女儿？柳如烟？"
"记得，怎么了？"
"我在回程时救了一艘遇袭的商船，恰好是柳家的。柳如烟就在船上，她..."匡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她似乎对朝中局势很了解，还提醒我要小心严嵩。"
萧惠昭挑眉："柳家是江南望族，与严嵩素有嫌隙。柳如烟那丫头我见过几次，聪明得很。若有机会，不妨多与她接触。"
母子二人又聊了些家常，直到夕阳西下，匡睿才告辞离去。回到自己的寝殿，他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满天星辰。海风送来咸涩的味道，让他想起在海上的日日夜夜——那无边无际的蔚蓝，那惊心动魄的风暴，还有那些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与危险。
朝堂如海，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他握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为了守护这万里江山，为了不负母亲期望，他定要将所有阴谋诡计都碾碎在脚下。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为东宫的屋檐镀上一层银边。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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