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的血腥气,被浓郁的艾草味盖了过去。
太医跪在龙榻边,手腕悬空,指尖搭在苏御那根枯瘦的手腕上,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鼻尖往下滴,却不敢伸手去擦。
“陛下……是急火攻心,伤了肺脉。”
太医收回手,声音抖得像筛糠,脑袋贴着地毯。
“需静养……切忌……切忌再动肝火……”
“静养?”
苏御靠在软枕上,脸色灰败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没擦净的血渍。他冷笑一声,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哧声。
“七百万两银子没了……你让朕怎么静?”
“滚下去。”
太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连药箱都差点忘了拿。
殿内重新归于死寂。
只有王瑾像个影子一样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宣……陈秉舟。”
苏御闭上眼,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子不甘心的执拗。
片刻后。
陈秉舟进了殿。
这位平日里长袖善舞的皇商,此刻也没了往日的从容。他看了一眼地砖上那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眼皮狠狠跳了两下,随即重重跪倒。
“草民……叩见陛下。”
“别磕了。”
苏御睁开眼,目光浑浊地盯着承尘(天花板)。
“朕就问你一句话。”
“这七百万两的窟窿……还能不能补?”
陈秉舟跪在地上,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算。
算皇帝的底线,也在算自己的命数。
这笔钱,是实打实地变成了铅锡疙瘩,堆在了江南的码头和仓库里,成了废铁。想要变回银子,难如登天。
但他不能说没救了。说没救,皇帝现在就能杀了他泄愤。
“陛下。”
陈秉舟抬起头,那张圆胖的脸上写满了商人的精明与决绝。
“钱,是回不来了。”
苏御的手猛地抓紧了锦被。
“但是……”陈秉舟话锋一转,语速极快,“草民有上下两策,虽不能挽回损失,但能……止损。”
“讲。”苏御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其一,内销。”
陈秉舟伸出一根手指,眼神发狠。
“既然江南不认这钱,那咱们就逼着北玄认。”
“陛下可下旨,强令京畿及北境各州,凡民间交易、发放大军饷银、甚至是百姓纳税,必须使用新钱。”
“用朝廷的威严,强行给这堆废铁背书。只要这钱还在北玄境内流动,它就还是钱,就能买米买布。”
苏御闻言,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这是饮鸩止渴。
是用北玄百姓的血肉,来填这个大坑。一旦这么做,北玄的物价必将飞涨,百姓手中的财富会被洗劫一空,民怨将如火山爆发。
但在苏御眼中,只要能维持住朝廷的运转,只要能把新军练出来……
百姓?
那是草芥。
“其二呢?”苏御冷冷问道。
“其二,外泄。”
陈秉舟指向西方。
“这新钱虽然含铜量低,但毕竟还有三成铜,六成铅锡。这也是金铁之物。”
“咱们可以把这批钱,当做铜料和铅料,低价卖给西域的胡商,或者草原上的蛮族。他们缺铁器,缺金属,不在乎是不是钱,只在乎分量。”
陈秉舟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
“虽然……这样一来,一贯钱顶多只能换回两三百文的物资,亏了七成。但……总比烂在库里强。”
“这就是要把那一千二百万两的成本,贱卖成三四百万两。”
大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御盯着陈秉舟,眼神阴晴不定。
这两个法子,一个是刮骨疗毒,一个是割肉喂鹰。
无论选哪个,都在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七百万两银子,乃至更多的心血,真的……打水漂了。
他是输家。
彻底的输家。
“咳咳……”
苏御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王瑾连忙上前递上痰盂。
良久,苏御才平复了呼吸。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像是一个输光了赌本的赌徒,不得不接受最后的清算。
“准了。”
苏御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萧索。
“两策……并行吧。”
“新军的饷银,以后……就发新钱。”
“至于剩下的那些存货……”他闭上了眼,不忍再去想,“让胡商拉走吧。能换回多少粮草……是多少。”
陈秉舟重重磕头。
“草民……领旨。”
他站起身,退了出去。
看着陈秉舟离去的背影,苏御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那一千二百万两白银,那是他抄家灭族、背负骂名才凑出来的家底啊。
就这样,被那个逆子,兵不血刃地……
化为了乌有。
陈秉舟与王瑾退下后,空荡荡的养心殿内,烛火忽明忽暗。
苏御靠在软枕上,胸口的起伏渐渐平复。那一脸的颓败与无奈,随着殿门的关闭,竟像是一张面具般,缓缓褪去。
脸上浮现出的,是一抹令人心悸的深沉与阴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每日签到领军队,父皇跪求别造反请大家收藏:(m.qbxsw.com)每日签到领军队,父皇跪求别造反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