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想出来吗？
想的。
但现在她更想达成师父的心愿。
总归她已经活不过一年了，其实待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同？
“愿意。”
当她话落下的一瞬间，赤阳仙尊怒极反笑，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失望与愤慨，“好啊，那本尊就成全你，三日后，献出你的精血后，就滚回你的罗刹海。”
说完，赤阳仙尊便甩袖去往内室，一个眼神也不愿意多给了。
而其余两位师兄看了一眼晏秋月后，神色各异，紧随赤阳的步伐，去里面瞧晏千灵了。
只有大师兄目光沉沉的落在晏秋月身上，“你这又是何必，若是为了置气，你应该明白，如今千灵已经回来了。”
晏秋月看向大师兄，那双冷沉沉的眼睛，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波澜。
他在以为她只不是在耍脾气。
他也在提醒她，千灵如今回来了了，纵然她耍脾气也没用，没人会心疼。
晏秋月内心早就没有波澜，而是低声道，“师兄，若是一个人只剩下一年的寿命，那她应当如何？”
大师兄微顿，眼神落在她脸上，微微蹙眉，“自然做他想做之事。”
晏秋月莞尔，那张消瘦的脸只剩下深深凹陷的眼窝，那颗镶嵌的黑珠子此刻终于多了一抹光彩。
那么救姬无魇出罗刹海，就是她想做的事情。
但她没再开口。
大师兄微顿过后，又看了一眼晏秋月，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很快那个念头又被他否了。
晏秋月身上有千灵师妹的精血，寿命可达五千年，纵然待在罗刹海受到苦楚，也能活很久。
肯定说的不是她。
“无论如何，等三师弟取回凝魂草之前你都还有后悔的机会，只要去师尊那里道个歉，师尊会原谅你的。”大师兄劝道。
晏秋月只是点了点头。
大师兄只当晏秋月答应了。
而这边仙娥从里屋走出来，告诉他晏千灵醒了，他那向来冷静沉着的神色，此刻终于有了人的气息，眼睛里多了一份温柔。
他没再多看晏秋月一眼，便焦急地到屋内去寻晏千灵了。
晏秋月眼神无波无澜。
直到被人带出了天机阁，一口鲜红的血液吐出。
晏秋月整个人勉强用手指扣住墙面才没能倒下。
她抬起手，只见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已经遍布。
都已经长到这里了……
她还能活过一年的光景吗？
而领路的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晏秋月，只是嫌弃地捏着鼻子，边走边道，“你快去洗个澡吧，真是臭死了。”
晏秋月长睫颤了颤，手指摸了摸脖颈处的玉，体内的痛症才稍微缓解一些。
这是师父给她的。
能压制她体内增长的瘴气。
她不是什么正经的修真者，本就是用魂器捏出来的人形，她根本抵抗不了罗刹海的瘴气。
对于旁人来说，瘴气是折磨人的利器，对于她来说是日夜吸食的毒药，痛苦百倍。
在罗刹海的十年，她已经被磨损殆尽，寿命只剩下一年了。
一年啊……
曾经还在修仙时，觉得不过只是朝夕之间的日程。
如今却觉得无比漫长。
“是谢清阎仙尊！”领路的仙子忽然发出一声颤抖的声音，语气里的惊喜与愉悦根本就掩饰不住。
晏秋月身形一僵，‘谢清阎’三个字落在她心头的那一刻，她像是被人狠狠一击。
她狼狈的脸缓缓抬头，望向了那廊下的男人。
只见那清冷俊美，仿若不似凡尘中人，五官媲美妖族却极具神性，一身剑修道袍在风中飘然。
晏秋月本以为她早就把谢清阎给忘记了。
只是此刻心头的波澜还是荡起了涟漪。
而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视线冷冷扫过来，只是轻看了一眼，没有再多看。
显然，谢清阎没有认出她来。
是了，这十年光阴早就把她磨得不成人形，她又这般狼狈，认不出来是应该的。
晏秋月垂眸，并不打算打招呼。
从当初她与晏千灵一同坠入无望谷，他选择救晏千灵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彻底清醒了。
她没有办法像晏千灵一样，轻易的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清阎仙尊。”这时晏秋月旁边引领的仙娥叫住了谢清阎。
谢清阎冷冷回眸。
那仙娥眼眸娇俏，连忙道，“千灵师妹尚未醒过来，不如在此等等。”
这方，谢清阎并没有理会这个仙娥，而是目光终于落到到了这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晏秋月身上。
他凝神许久过后，“秋月？”
那两个字出来的那一刻。
晏秋月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
与他的高洁出尘相比，她实在像个乞丐。
晏秋月垂眸，“清阎仙尊。”
谢清阎掠过她身上的衣裙，“回来便好。”
只有这四个字。
晏秋月忽然想起十年前，她被关入罗刹海之前，谢清阎说过会想办法救她出来。
可她等啊等，等到第一缕白发都长出来了，依旧没等到。
直到新关进来的魔众告诉她：清阎仙尊已经和千灵仙子定下婚约。
她才知道，她被彻底放弃了。
谢清阎缓了片刻，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晏秋月的身上，“我与千灵已经定下婚约，此事应当告诉你。”
晏秋月双眸望着他，他眸色掠过一丝波澜过后，“当初的事都是年幼之言，希望你莫放在心上。”
良久，晏秋月才蠕动了干涩的唇，“你指得是哪一句？”
听到那粗粝声音的一刻，谢清阎先是一怔，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时晏秋月的声音。
罗刹海磨人身心，想必这声音也是由此缘故。
谢清阎眼眸划过一丝波动，但想起躺在病榻上的千灵，最终只是落下两个字，“所有。”
晏秋月双手不自觉的拢紧，她闭上了眼，眼眶一热，可再度睁开时，眼睛全然没了泪意，“我明白。”
她不哭不闹，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
只有最后的三个字。
她化形成人时，就与谢清阎结识，他是苍雪门唯一的继承人，而她是仙阁唯一的亲传女弟子。
她曾在苍雪门学习，他也在仙阁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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