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有雨，陛下根本没想起他们一家，圣旨是入了夜才来的，便是让杜夫人明日早朝后面圣。
第二日早起，天还是昏沉沉的，却没有再下雨，母子几人没有去演武场，用过早饭之后，便更衣准备出行。
只是这四个小的，一人各换了两身衣裳，杜夫人都觉得不满意，第一次后悔养孩子养的太粗糙，以至于这些个稍华丽些的缎面衣裳，穿到她的孩子们身上都能穿成四不像。
颜色鲜亮显脸黑，再加上这些日子路上奔波，就算是清莹这个女孩子，脸上都结了痂，脸蛋更是黑里透着一片红，这鲜亮的颜色上了身，就是奇奇怪怪的像是偷穿了别家孩子的衣裳一般。
暗沉些的颜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黑丑黑丑的像是戏班里的猴儿......
思来想去，为了体面些，还是让姐弟四个穿上了平日里做的那些衣裳，主打一个耐磨耐造，简单实用。
换回来之后，舒服多了，总算像是像正常孩子了。
今日给顾清莹的发髻梳的最为细致，映月给编了一股小辫，梳成两股角，扎了两根红色发带，底部还坠着几颗小珍珠，看起来好歹是秀气了几分，像个小姑娘了。
姐弟几个是第一次进宫，牢记着栗嬷嬷的嘱咐，一路上跟在宫女太监的身后，不能四处打量，也不能随便盯着人看，不能跑，不能跳，让跪就得跪，让起才能起。
从辰时初进了这宫门，在小阁里站到辰时末也没能见到皇帝，一直进了巳时才又有太监前来，带着他们又走了许久，到了后花园的一处暖阁里。
杜夫人规规整整地行礼跪下叩头道：“臣妇杜氏红英携长女顾清莹，长子顾瑞霖，次子顾瑞绥，三子顾瑞骏，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臣女顾清莹”
“臣子顾瑞霖”
“臣子顾瑞绥、顾瑞骏”
“给陛下，娘娘请安，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姐弟四人也跟着母亲跪下行礼，跪成一排，整整齐齐。
皇帝周延澹与姜贵妃端坐在上首，皇帝今年圣寿四十八，两鬓微白，眼尾沟壑略深，眸间隐见疲色，鼻梁硬挺鼻尖内勾，未曾蓄须所以样貌看起来略显年轻。
皇帝身侧的姜贵妃与杜夫人同岁，今岁三十又二，但姜贵妃肤如凝脂，眉黛如画，明眸皓齿，瞧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闲懒坐在那里，便好似九天玄女入凡间，不染一丝浊气。
周延澹垂眸无声打量着母子五人，未曾表露出喜怒，室内一阵寂静，姜贵妃一张冷觉明艳，眸色无波，一动不动。
良久，久到两个最小的脊背颤了颤，周延澹才道：“听说围城之时，你还为顾成忠诞下一女？”
“回禀陛下，的确如此。”杜夫人依旧保持叩首的姿势回答。
周延澹点了点头“原州城多年亏得有你们夫妻，辛苦了。”又看向姐弟四人沉声道：“抬首让寡人瞧瞧。”
姐弟四人缓缓抬头，跪的板正，此时却是忘了栗嬷嬷的嘱咐，抬头张望起陛下和贵妃。
“呵呵~你们夫妻俩，倒是生了一群好孩子，孩子们的眉眼像了你杜氏，这脸型却是十成十的顾成忠的模样。”
“瞧瞧这一个个机灵的，定然跟你们夫妻俩小时候一样，没少闯祸吧？”
“陛下若是闲聊家常，也该让人起身才是，好歹是有功之臣，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盘问罪臣呢！”姜贵妃神情冷淡，语气更是冰冷。
杜夫人面上如常，心里已如擂鼓，皇帝与姜贵妃的那些爱恨情仇，早就已经在坊间传出了无数版本，她与这位姜贵妃同龄，又是同年嫁人，姜贵妃从前嫁的是谁她心里清楚。
至于姜贵妃从前的夫家为何会获罪，后来又为何会在宫中，她是大抵清楚的，但这些事情，只能装做遗忘，装作什么也不知。
如今的姜贵妃就是姜家女儿，就是陛下的宠妃，仅此而已。
来之前她做了无数心理建设，但在这一刻，她是惧怕的，怕陛下牵连无辜。
皇帝沉默半晌嘴角的笑僵了僵，又往上提了提，神情软和下来，身体朝着姜贵妃的方向倾斜，解释道：
“是我见了顾家的儿郎一时忘了，并非有意为之。”
转头又对地上跪着的母子五人道：“杜氏带着孩子们起来吧。看座。”
“舒兰自小长在南边自是不知，顾成忠和杜氏小时候那是一对儿闯祸精，就连我也被他们俩连累过，被阿爹打了板子。”
姜贵妃这才偏了偏头，一副疑惑不信的样子。
“陛下可比他们夫妻二人大了十五六岁，如何就还能受了连累？”
杜夫人被安置在了下首位置坐下，姐弟四人安安静静地站在杜夫人身后，瞧着皇帝旁若无人地与姜贵妃讲起往日趣事，杜夫人不免面上发窘。
姜贵妃瞧着杜夫人，眼眸微弯，用帕子掩住嘴，轻轻低笑，那笑容十分耀眼好看，看的皇帝也是一阵晃神，杜夫人的脸颊就更是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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