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保安（下）
暴雨在第四天转为橙色预警时，科技园地下车库开始渗水。李志强盯着监控屏上跳动的红色区域，后颈那道弹片擦伤隐隐发烫——这是他在维和部队服役时留下的纪念品，此刻却像某种危险的预兆。
"B2层E区有车辆漏油！"对讲机炸响的瞬间，他抓起防爆手电冲向安全通道。防水卷帘门正在降下，几个白领尖叫着从楼梯间涌出，高跟鞋与警报声在封闭空间里撕扯出尖锐的混响。
李志强单手撑住即将闭合的卷帘门，小臂肌肉绷出伞绳般的纹路："女士优先！"他突然愣住，透过横七竖八的雨伞，看见张伟和王海正缩在墙角发抖。两人怀里抱着浸水的简历，封面上"退役军人优先"的字样被雨水泡成了讽刺的墨团。
"强子！"王海突然指着天花板嘶吼。悬挂式灭火器在剧烈晃动，淡黄色液体正从一辆特斯拉底盘下汩汩涌出。李志强扯下领带缠住手掌，金属扣划破虎口的刹那，他闻到了记忆中的硝烟味。
三年前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的午夜，跨境走私犯用乙炔枪切开了金库外墙。当时还是保安队长的李志强独自对峙三名歹徒，抢来的霰弹枪在他左肩轰出个血窟窿。而此刻，漏油的奔驰车后座躺着个哭泣的孕妇。
"带她出去！"他把孕妇推向张伟，转身从消防柜抽出防爆毯。王海突然扑上来死死按住他流血的右手："你他妈疯了！这车随时可能爆炸！"
李志强用膝盖顶开战友，防爆毯在空中抖开的弧度，和当年在演习场抛掷伪装网的动作如出一辙。"记得战术规避三要素吗？"他突然笑起来，染血的白衬衫贴在胸前，隐约露出锁骨下方弹痕组成的星座。
当防爆毯裹住漏油点的瞬间，顶棚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李志强抹了把脸上的水，转头对吓呆的物业经理冷笑："上个月我就报备过，特斯拉的电池仓防护罩需要升级。"
此刻在园区东门，穿着饿了么制服的中年男人正被保安拦下。赵卫国头盔上的雨水汇成溪流，保温箱里装着李志强点的猪脚饭——这是他今天抢到的第32单。
"军事管理区禁止拍照！"保安指着赵卫国胸前的抗洪纪念章皱眉。老班长低头看见自己开裂的皮鞋，又望向安检口电子屏上的值班表，李志强的证件照旁标注着：安保专家（正高职级）。
地下车库突然传来沉闷的爆响，赵卫国扔下外卖冲过闸机。二十年军旅生涯锻造的肌肉记忆在苏醒，他冲刺的姿势还像当年带新兵跑五公里时那样标准。当他踹开安全门时，正看见李志强用止血带扎紧右臂，指挥无人机群对漏油车辆进行立体隔离。
两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在警报声中对视。赵卫国注意到徒弟左手无名指戴着钛钢婚戒，自己当年送他的《孙子兵法》正插在战术腰封里。而李志强看见老班长制服的左胸袋上别着支钢笔——那是退伍仪式上他托人转交的礼物，笔帽刻着"兵者诡道也"。
"报告班长，A座危险已排除。"李志强抬起血淋淋的右手敬礼，防爆毯上的企业LOGO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赵卫国下意识回礼，突然发现自己的五指还沾着外卖包装上的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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