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越来越陡,阿禾扶着塔壁的手更紧了,指尖的青苔湿滑,却给了她莫名的力气。她知道,再往上,就是晨光,就是希望,就是能把所有离愁都晒暖的太阳。而这一路的凉、一路的香、一路的故事,都将是这晨光里最美的底色,像塔铃花衬着日出,温柔得让人心颤……
终于爬上塔顶时,东方的云忽然被染了色。起初是淡粉,像苏燕卿颊边的胭脂,被她笑时抿着唇蹭开的那点,带着少女般的羞怯,在天际线晕开浅浅一层;接着那粉色渐深,红得发透,像谁不慎泼翻了妆奁里的胭脂水,顺着云纹漫开,又似姑娘们点唇的朱砂,浓得化不开,连周遭的雾都被染成了粉纱,轻飘飘地裹着塔尖,仿佛一碰就会散成花瓣雨。紧接着,金红的光从云缝里漏出来,一道、两道、三道……像天神用金剪刀猛地撕开了层锦缎,把雾都染得发粉,连塔檐的铜铃都映着粉光,叮当作响时带着点暖调,不复刚才那般清寂,倒像是有人在塔下轻轻拨弄着琴弦。
“出来啦!”石阶上有人喊,是刚才那个挑莲蓬的老妪,她正站在塔下仰头张望,蓝布头巾被晨光镀上一层金,鬓角的白发也闪着细碎的光,“姑娘你看,太阳出来咯!”
阿禾抬头时,正见太阳像颗烧红的玉,在云层里一点点往上跳。先是露个弯弯的金边,把云边烧得更亮,像给蓬松的云絮镶了道金牙,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接着是半圆,像苏燕卿画过的朝阳图,她总说调颜料时要多兑点赭石,才够显出那股子热烈劲儿,此刻看来,画里的颜色终究是淡了,这天上的半圆,红得发暖,金得发烫,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熔金;最后“腾”地一下,整个儿挣脱云层,稳稳地挂在了天上,金得晃眼,把人的睫毛都染成了金的,连瞳孔里都落满碎光。
光瞬间漫下来,像瀑布似的浇在塔尖,把砖瓦染成金红,每一道砖缝都浸在暖光里,连经年的青苔都透着点橘色。檐角的铁马被照得发亮,像缀了串星星,每片铃舌都闪着光,刚才还清寂的铃声,此刻竟带了点热闹,“叮铃铃”地响,像谁在塔下敲着小锣,又似孩童手里的拨浪鼓,把晨雾都震得轻飘飘地散了。石阶缝里的塔铃花忽然醒了似的,紫得透亮,花瓣上的露水滚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映出小小的太阳,像掉了满地的金珠子。有几滴滚到阿禾脚边,碎了,溅起的细珠在光里飞,像群小金虫,绕着她的鞋尖打了个转,才恋恋不舍地落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很快又被阳光烤干,只留下点淡淡的水迹,像谁在石板上写了句悄悄话。
湖面的雾彻底散了,露出满湖的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画舫的白帆在光里亮得像雪,却不刺眼,反而透着温润的光,游船的影子在水里碎成金片,随波晃荡,船桨一搅,金片就化成了金带,缠着船身转,倒像是船在牵着条金链子游,慢悠悠地划开镜面似的湖水。远处的断桥像条青灰的绸带,一头系着南岸的花港,一头系着北岸的孤山,桥上的游人渐渐多了,身影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像一串移动的墨点,在绸带上缓缓蠕动。
穿蓝布衫的老者在喂鱼,手里攥着半块馒头,指尖捻起碎屑往水里撒。鱼群便聚在桥洞下,银闪闪的一片,尾鳍拍着水,像在撒欢,每一片鱼鳞都映着阳光,晃出细碎的光斑,溅在老者的裤脚,像落了些碎钻。穿红衣的姑娘举着画板,笔头对着塔,发丝被风吹得贴在颊边,脸上的绒毛在光里看得分明,根根都像镀了金,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塔尖,又低头在画板上涂抹,嘴角噙着笑,像幅活的“人面桃花”,连画板上的颜料都仿佛沾了暖意。还有对小夫妻,抱着裹得严实的小婴儿,那娃娃举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缝漏下的光落在脸上,把眉眼都染成了金,像是在抓塔尖的光,咿咿呀呀地笑得欢,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在光里拉出银丝,亮晶晶的。
阿禾扶着塔栏往下看,西湖像块被太阳吻过的玉镜,光在上面跳,一圈圈荡开,把苏堤、白堤都映得清楚。苏堤的柳树刚冒新芽,绿得嫩,像苏燕卿绣绷上没绣完的丝线,被光一照,像镶了金边,枝条扫过水面时,带起的涟漪都成了金的,一圈圈晕开,把水底的卵石都照得历历可数。白堤的桃花开了几树,粉嘟嘟的,在柳丝里藏藏躲躲,花瓣被风吹落,飘在水里,像铺了层粉胭脂,倒比苏燕卿画的更热闹——她总说画桃花要留三分白,才显得娇,此刻看来,沾了光的桃花,连艳都艳得理直气壮,每一片花瓣都像浸了蜜,在阳光下透着半透明的粉,连花蕊都闪着金光。
湖心亭像颗绿棋子,落在镜中央,画舫绕着它走,像在棋盘上落子。亭边的荷叶刚舒展开,卷着边,托着露水,在光里亮得像翡翠,叶脉清晰得能数出纹路,偶尔有蜻蜓落在上面,翅膀一张,便带起阵金风,把露水抖落,滴在水里,溅起小小的金圈。阿禾忽然懂了苏燕卿说的“晨光会把所有东西都镀上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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