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州城的黎明裹着浓重的血腥气，破碎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与地上横陈的尸体交织成一幅惨烈画卷。白怜的银甲沾满黑血，剑身上凝结的血珠顺着凹槽缓缓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红的斑点。她握着剑柄的指节发白，望着逐渐亮起的天空，眉头却并未舒展——远处街巷仍有零星打斗声传来，空气中飘荡的硝烟似乎预示着这场战争并未真正结束。
钱雍单膝跪地，用破损的衣袖擦拭着肩膀的伤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翻卷的皮肉，每一下都扯得他倒抽冷气。鲜血却止不住地渗出，很快又将包扎的布条浸透。他抬头看向宋元，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打磨生铁：“你小子先去找些草药，给受伤的兄弟止血。”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哭喊从街角传来。那声音像是一把生锈的钩子，狠狠剜着三人的心——只见一个老妇人抱着孩童的尸体瘫坐在地，怀中的小衣还沾着新鲜的血渍，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
宋元握着乌雪剑的手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虎口处掐出月牙状的血痕。他眼前闪过酒馆被烧时的冲天火光，老赵被打折的腿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小李满嘴是血却还死死护着酒坛的模样。眼眶瞬间通红，喉咙里像是塞着团浸油的棉絮，火烧火燎地疼：“我去杀了那些漏网之鱼！”他猛地转身，脚步却被钱雍铁钳般的手狠狠拽住后领。
“站住！”钱雍的怒吼震得宋元耳膜生疼，常年握刀的手掌在他肩头留下五个指印，“现在去就是送死！那些乞义门的余孽最擅长设伏，东边巷口的枯井、西街当铺的地窖，到处都是他们埋的绊雷！”钱雍说着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溅在青石板上，“我们得先清点人数，重整防线。卫州城的百姓现在更需要我们。”
白怜将长剑入鞘，银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她弯腰捡起半面残破的明教令旗，旗面上的火焰图腾被血浸染得几乎辨认不出：“钱雍说得对。先救治伤者，安抚百姓，再派人搜寻残敌。”她转身看向身后疲惫不堪的明教弟子，有人倚着断墙昏睡，有人正在用撕下的衣襟包扎渗血的伤口，“诸位！今日虽胜，但卫州城已成废墟。我们既护了这城，便要守到底！”
明教弟子们闻言，纷纷握紧武器，齐声应是。喊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却又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在焦土上倔强生长。钱雍拍了拍宋元的肩膀，示意他跟上。三人穿过布满尸体的街道，脚下的石板路黏腻不堪，不知是血还是昨夜的雨水。腐臭的气息钻进鼻腔，宋元忍不住干呕起来，却强忍着继续前行。
路过一间半塌的医馆时，宋元突然停下脚步——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腐朽的木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几个大夫正在给伤者包扎，地上堆满了带血的布条。角落处，一个年轻女子正跪在地上，给昏迷的老人喂水，发间还别着半支断裂的银簪，那模样让宋元想起了酒馆里帮忙倒酒的小翠。
“里面有人！”宋元抬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屋内的大夫们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的服饰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多谢少侠相救！这些伤者都是今早从前线抬下来的，止血的金疮药已经见底了，烧烫伤的药膏也……”话音未落，钱雍已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颗黑乎乎的药丸，表皮还沾着些细碎的草药：“这是用田七、血竭和艾草搓的金疮药，先给重伤的人服下。”
宋元见状，立刻脱下外袍，撕成布条递给大夫。布料撕裂的“刺啦”声在屋内格外清晰。白怜则转身出门，对守在门口的弟子吩咐：“速去搜集草药和干净的布，再找些马车运送伤者。城西的城隍庙还算完好，先把重伤员转移过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街道上惊魂未定的百姓，那些抱着孩子躲在墙角的妇人，望着废墟发呆的老者，“另外，派人安抚民众，就说明教不会弃他们不顾。告诉大家，埋尸体的石灰、重建用的木料，明日酉时前必定送到。”
日头渐渐升高，卫州城的大街小巷忙碌起来。明教弟子分成几队，一队手持探雷器，在废墟中一寸寸排查乞义门埋下的机关；一队抬着裹尸布，将尸体集中运往城外的乱葬岗；一队搭建临时医棚，用拆下来的门板当床板。宋元跟着几个弟子来到城东，这里的房屋损毁最为严重，不少建筑只剩残垣断壁，破碎的房梁上还挂着百姓的衣物，在风中轻轻摇晃。
“小心！”突然，一个明教弟子大喊一声，将宋元扑倒在地。一支淬着绿漆的箭矢擦着两人头皮飞过，钉入身后的砖墙，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众人立刻举盾戒备，只见屋顶上闪过几道黑影——是乞义门的残余杀手！他们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泛着冷光的眼睛。
“结阵！”为首的弟子大喝一声，众人迅速围成圆阵。盾牌相撞发出“哐当”巨响，长矛如林般指向上方。宋元握紧乌雪剑，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他想起钱雍教他的剑法口诀，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屋顶。一个杀手从房梁跃下，弯刀直取他咽喉。宋元侧身闪避，剑锋横扫，却只削掉对方一片衣角，刀刃带起的劲风在他脖颈处划出一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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