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三禾书铺背后的掌控者,王爷也需再多留意几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其眼下势微,王爷也不可因此便存轻慢之心。”
“对于这般曾居高位、而今落魄之人,往往格外在意他人态度,是否仍以礼相待、是否存有敬意,在他们心中,分量尤重。”谋士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秦王仰头将酒盏里的残酒一饮而尽,似是感慨,似是不解,又似是嘲弄道:“掌宫禁、护銮驾,本应是天子枕畔最锋利最忠诚的那把刀。”
“谁曾想,宴大统领这把刀,竟早早生出了异心。”
“那些年,父皇许他同案共食,准他在华宜殿偏殿安枕,恩宠殊遇,满朝罕见,如今想来,那一碟碟御膳、一重重锦褥,养出的哪里是忠骨,分明是反骨。”
谋士顺势道:“王爷所见极是。”
“宴大统领其人,本性反复,恩将仇报便是明证。与其往来,只可暂用,不可深信。”
“哪怕眼下目标一致,共谋一事,王爷也当时时提防,处处留好后手。与此等人联手,好比与豺狼同行,手中若不紧握棍棒与火把,下一刻被反噬的,恐怕就是自己。”
“只是这份提防,王爷务必深埋心底,半分也不可流露。”
“往后与宴大统领周旋,面上礼数须比往日更周全,言谈间更要推心置腹,让他觉得王爷仍是可倚仗的‘明主’。切莫让他察觉疏远和忌惮。否则,怕是会反招其祸。”
秦王闻言,指节叩了叩桌案,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嗤:“依先生之见,父皇莫非是察觉了他的二心,才不顾多年情分,当廷杖责,罢其官职,将他禁足在府中思过?”
“若真如此,宴大统领便已如折断了翅膀的鸟雀,已经失去了他最大的价值,我们还有何冒险共谋大事的意义?”
谋士急声纠正:“王爷万万不可作此想!”
“陛下在位多久,宴大统领便执掌禁军多久。这些年,他不仅摸透了宫城内外每一条暗道、每一处角落,更将禁军上下牢牢握在手中。”
“如今他虽被解职,禁军副统领更是被陛下尽数换血,乍看之下,已是无兵之帅,风光尽失。可谁又能知晓,禁军之中那些寻常侍卫,到底还有多少对他忠心不二,暗怀旧主?”
“这些‘根须’藏在地下,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千丝万缕。”
“若是事到临头,当真走到了……”说到此处,谋士顿了顿,下意识瞥了眼四周,才附耳压低了声音:“当真走到了逼宫这一步,咱们倚仗的,就是宴大统领与皇后娘娘。内外呼应,里应外合,何愁大事不成?”
秦王若有所思:“先生所言极是,本王所虑确有疏漏,思之未免浅近。”
“幸有先生在侧指点,否则诸事恐难周全,得偿所愿之日,遥遥无期。”
“本王即刻修书母后,表思念之苦。再寻机密会宴大统领一面,必让宴大统领深感本王诚意。”
谋士松了口气:“王爷英明。”
王爷虽稍显稚嫩,行事偶有天真心性,思虑间亦难免一厢情愿地想当然,却终究是听得进劝谏的。
退一万步想,这般心性,换个说法,又何尝不是与生俱来的天家气度、尊贵从容?
此刻,正盘算着如何借皇后一片慈母之心谋事的秦王,并不知晓他口中那“无用”的母后,为保全他的性命,已经服毒自尽。
……
荣国公府。
颐年堂。
“皇后……薨了?”
躺椅上的荣老夫人正闭目听着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雨声,闻声蓦地睁开双眼,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
戚嬷嬷低声应道:“是方才宫里递出的消息。”
“说皇后娘娘在凤仪宫小佛堂中服毒自尽,留了一封绝笔信。待陛下赶到时……已然毒发身亡。”
“那信……与其说是绝笔,倒更像是一纸罪己书。”
“信中把从前承恩公府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是她早已知情,却因顾念血脉亲情,终是选择了纵容包庇。”
“信里还说,她自知罪孽深重,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荣老夫人眼睑微垂,良久才叹出一声:“她何错之有……”
“说句或许托大的话,这后宫之中、承恩公府上下,若论行事干净、谨小慎微、处处守礼,怕也最数得着她了。”
“待她那封绝笔信公之于朝堂、昭告于天下……她这一生谨守克己,到头来,怕是连仅存的‘贤后’之名也保不住。生前处处隐忍,身后反倒要落得个阴狠妖邪的污名。”
“秦王又做了什么?”荣老夫人一针见血道。
能让皇后不惜以命相抵的,除了秦王那个不成器的,还能有谁。
说起来,秦王这一手好牌,当真是打得稀烂。
惹谁不好,偏要去招惹成二那个疯子……
但凡翻翻成二的升迁履历,就该知道这人从不是个惜命的主儿。
偏偏就那么巧,成二选了与裴桑枝联手,给秦王布下这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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