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的车缓缓驶出了云林别墅。他漫无目的地开着，不经意间开到了海大门口。路边的咖啡厅里靠窗的座位上一个男人的背影吸引了他的眼光。
这个背影太熟悉了，两年前就是这个背影，应该也是二十年前的那个背影。就是这个背影让他对自己的母亲祛了魅，他心里的母亲从此失去了光环。也是他第一次不相信女人，第二次是鲍安娜。
他把车停好，慢慢走向咖啡厅。这个角度和两年多前一样，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背影也一样，发型、花白的头发、头旋、耳朵的形状、脖子上的围巾叠法、后背的轮廓……那也是这样的冬天。
他记得，母亲依偎到这个男人的怀里哭泣，男人的手搂住了他母亲的肩膀。他什么都记得。
江湛进了咖啡厅，直上二楼，在能看到一楼的座位上坐下，随便点了点东西。那个男人一直低着头翻看杂志，戴着口罩。
这时，景妍走进了咖啡厅，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直接走到了男人的座位上。男人看到景妍摘下了口罩，竟然是欧阳老师。
江湛瞪大了眼睛，恨意灼灼燃烧。
师生相视一笑，景妍从白色大塑料袋里往外掏着东西，一样一样展示着，做着介绍。欧阳老师微笑着看着桌上的礼物，时不时地看一眼对面的景妍，眼神里有着老父亲一样的慈祥。
这一幕对江湛来说却是莫大的嘲讽，一个老男人在对自己的妻子笑。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两年前抱着自己的母亲哭的那个人，更有可能是二十多年前他母亲的出轨对象。
他记得二十多年前父母房间里压低声音的争吵，母亲小声的抽泣，还有父亲控制到不能再控制的低沉地怒吼：“他有什么？他能给你什么？你为了他这么做，值不值？”
他也没有忘记母亲接了电话，硬生生扯开了他拉着她衣角的手，看都不看正在发着高烧的他，匆匆离开家，头也不回的样子。
景妍把一个礼盒递到老师的面前，欧阳老师双手推着礼盒，似乎是在拒绝。江湛分明看到了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黄一白两只手的触碰，不由得一阵恶心。
欧阳老师冲景妍笑笑，戴上了口罩，拎着两个塑料袋离开了咖啡 厅。江湛却从那个男人眼里看到了淫邪。
景妍一直目送着欧阳老师的背影远去，出了神。
江湛的呼吸越来越快，脸越来越冷。搅拌咖啡的勺子被他掷在杯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咖啡溅出一大片。
景妍坐了一会儿，好像在给什么人发微信，然后离开。她前脚刚走出咖啡厅，江湛拿起了电话。
“景妍，你在哪儿呢？”他问。
“我在学校呢。”
“怎么去学校了？”
“在哈尔滨买的伴手礼邮到了，我怕时间长了大列巴和红肠不好吃，就给欧阳老师送过来。”电话里景妍心无城府地回答着江湛的问话。
“你不是没有欧阳老师的电话和微信吗？怎么联系上他的？”江湛的话语冷冰冰的。
“学姐说欧阳老师上回生病住院后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好。她给老师邮了一些进口的保健品，怕老师假期不在家，万一丢了太可惜，让我到学校取了一起给欧阳老师。老师说这些保健品太贵了，他不能收，推让了好半天。欧阳老师可真是的，学姐买都买了……”
江湛根本不想听那些，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景妍，你还是没有回答我怎么联系上的欧阳老师。”
电话那头的景妍感觉到了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连忙回答道：“是曹小秃给老师打的电话，约在了学校门口的咖啡厅，让我下午两点过来。公交车出了点小故障，我来晚了。”
没有听出什么破绽，江湛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你在那附近等我，我去接你。”
景妍听起来很高兴，“你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来接我？”
“我……不太舒服，就提前下班了。”江湛撒了个谎。
“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头疼吗？”景妍关切地问道，这多少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我刚上了78路公交车，我在下一站春宁路下车，在路边等你。”景妍说。
“好。”
江湛收了线，厌恶地看了一眼刚才欧阳老师坐的位置，下了楼。
路边的景妍忙着发信息，没有看到江湛的车已经到了跟前。“嘀”的一声，景妍抬起头，露出欢喜的笑容。江湛的心疼了一下，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盗窃犯加杀人犯的父亲？
景妍上了车，伸手用虎口触碰江湛的额头，庆幸地说道：“还好，没发烧。”
江湛笑笑，貌似很随意地问她：“在给谁发信息？”
景妍摆弄着手机，完全没有感受到旁边人的异样，大大咧咧地说：“学姐。她说老师把保健品的钱微信转给了曹小秃。你说欧阳老师多见外……”
他看了一眼景妍的手机屏幕，确实是程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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