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浮，像被扔进沸水的棉絮，先是被烫得蜷缩成一团，接着又被无形的手扯着往更深的地方坠。
耳边传来低沉如鼓的心跳声，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尖在耳膜上轻轻敲打。
左半边身体的痛感最先涌上来——不是钝疼，是血管里爬满活物的痒，是肌肉被刀尖挑开的刺，是骨骼正在融化成浆的酸。
皮肤下像是灌进了滚烫的沙粒，摩擦着每一条神经末梢。
他本能地想蜷起身子，却发现左臂只剩半透明的筋膜黏在肩膀上，暗紫色的流质正顺着指节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恶心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铁锈味，令人作呕。
右半身却在灼烧。
暗金色的鳞片从指尖开始蔓延，每一片鳞甲裂开时都像有滚烫的铁水灌进骨髓，连呼吸都被那股热浪扭曲。
他能清晰感受到鳞片与血肉之间的撕裂感，就像有人用火钳将皮肤一寸寸剥离。
陈墨咬碎了后槽牙，腥甜的血顺着下巴淌进领口，这才发现自己正跪在青铜棺前，棺底的裂隙像巨兽的嘴，正往外吐着幽蓝的寒气。
那冷意贴着小腿往上爬，如同蛇信舔舐般阴冷。
"陈墨。"
熟悉的声音从识海深处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水幕，又似从遥远山谷中回荡而来。
陈墨猛地抬头，看见两团光影在识海里纠缠——红的是林寒山的影，蓝的是他自己的记忆。
那个总爱叼着草叶、疯疯癫癫的游方道士此刻没有半分笑意，眉心的道纹亮得刺目："弑神阵最后一环...在我血里。"
"什么时候？"陈墨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想起前几日林寒山说要去寻什么"破阵材料"，想起对方转身时腰间铜铃轻响的背影，那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哀凉。
"在你第一次用窥魂之瞳看那具腐尸时。"林寒山的影伸出手，指尖戳进陈墨心口，冰冷而锋利，直抵心脏表面。
剧痛让陈墨的右肩狠狠抽搐，却在这时听见"轰"的一声闷响，仿佛雷鸣在胸腔炸开。
他转头，正看见阿九的魂魄在半空中炸开——不是慢慢消散，是像被巨石砸碎的琉璃盏，碎成千万点幽绿的光。
那些光里飘着黑蝶残片，每片蝶翼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山魈古字：“双生契…约需三魂为引…”
"阿九！"陈墨想扑过去，右腿却被暗金鳞片箍得发僵，脚掌踩在湿滑的青石上发出“咯吱”一声，像是骨头错位的声响。
他这才注意到山魈的魂体边缘泛着焦黑，是反物质屏障灼烧的痕迹——这傻子，是硬闯了幽冥海来的。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焦糊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
"别喊。"苏挽月的手突然扣住他后颈。
陈墨一怔，那双手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可按在他后颈的力道却稳得惊人，像是要把他从深渊中拽回来。
她的指甲几乎掐入皮肉，带来一阵刺痛。
他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见她扯开的衣襟下，心口有个暗红的烙印，形状像缩小的噬心蛊王鼎，“我族灭门那晚，老蛊师把逆鳞种进了我血脉。”
陈墨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苏挽月总在深夜翻一本泛黄的医书，想起她调配蛊药时偶尔露出的狠戾眼神，原来那些深夜里的辗转难眠，都是在等这一天。
她的眼神中藏着一种决绝，像是一柄淬过毒的匕首。
"看基座。"
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尖锐。
陈墨抬头，看见一团半透明的雾气凝聚成裂隙之喉的虚影——那是神骸战场的观测者，此刻雾气里翻涌着星芒，“契约碑裂缝里，有最后一块弑神阵碎片。”
陈墨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果然看见青铜碑座的缝隙里卡着半截青铜。
他踉跄着爬过去，指尖刚碰到那碎片，掌心突然泛起灼痛——碎片表面的纹路竟和燕无疆崩碎的龙纹剑一模一样！
剑柄处还刻着一行血字，是前朝帝王的血誓：“若负巫氏，魂散九渊。”
"好眼光。"
阴恻恻的笑声从棺内传来，带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陈墨猛地回头，看见虚妄之主正从青铜棺里站起——不是之前的虚影，是实体！
人身蛇尾，背后浮着十二道骨环，心脏位置悬浮着一枚金色核心，“以你为容器，我能重写纪元规则。”
"你配？"苏挽月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
她突然举起噬心蛊鼎，鼎身与陈墨手腕的透明印记同时亮起，“我阿娘用命换的蛊王契约，今天就用来喂狗。”
鼎口扣向金色核心的瞬间，陈墨看见契约碑突然射出两道光——一道是林寒山的影，正化作金色流光钻进鼎里；另一道是阿九最后那点魂魄碎片，正撞向陈墨脸上的青铜面具。
"山魈族...最后契约..."阿九的声音混着碎裂声钻进陈墨耳朵，“双生献祭...要...自愿..."
陈墨的右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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