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海接过钢片,没有立即说话。他从抽屉里取出老花镜戴上,又拿起一个放大镜,对着钢片反复查看了近十分钟。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这块钢片……”戴海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久远回忆被唤醒的感慨,“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常用的‘316L’医用不锈钢骨板。主要用于治疗股骨头坏死和严重骨折。”
他站起身,从书柜顶层抽出一本蒙尘的医学图册,快速翻到某一页:“看,就是这个型号。90年代中期以后,这种材料逐渐被钛合金和锰钢取代,现在临床上已经很少见了。”
苏相谋身体前倾:“戴主任,您能从这块钢片上看出更多信息吗?比如手术时间、患者年龄?”
戴海再次仔细观察钢片,特别是它与骨骼接触的那一面:
“从钢片与骨骼的贴合程度看,手术做得非常精细——要知道,人体骨骼表面是不规则的,要把一块直板完全贴合在弯曲的骨面上,需要医生有很高的技术水平。
当时在南宁,能做这种级别手术的医生,不会超过十个。”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从钢片的磨损程度和表面氧化状态判断,它植入体内应该有十多年了。
如果手术时患者年龄较小——比如儿童或青少年——那么经过这么多年,钢片周围的骨骼发育可能会受到影响。”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冯宁之前的另一个发现。他几乎是跑着回到刑侦大队实验室,重新取出那对从现场带回的胫骨。
在精密测量仪器下,一个曾被忽略的细节浮现出来:装有钢片的那段胫骨,比另一段胫骨短了整整4厘米。
“不是焚烧造成的收缩。”冯宁激动地向专案组解释,“骨骼在高温下会收缩,但收缩是均匀的。
4厘米的差距太大了,这只能是生长差异——死者童年时腿部骨折,植入钢片后,受伤的胫骨生长速度受限,导致成年后两腿长度不一。”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那个关键的推论:“死者生前,很可能是个瘸子。”
“瘸子”这两个字,在专案组成员心中激起涟漪。如果这个判断正确,那么死者的体貌特征就从“完全未知”变成了“腿部残疾、曾于十多年前接受骨科手术”。
新的寻人启事被迅速拟定,这次增加了关键信息:“男性,35-45岁,身高约1.65-1.75米,右腿或左腿有残疾,走路跛行,曾于1990年代接受过腿部骨科手术。”
启事通过电视、报纸、社区公告栏广泛传播,悬赏金额提高到五万元。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专案组办公室的烟灰缸每天都被填满又倒空,电话铃声每响起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齐刷刷地投向接电话的人。
直到第七天下午,一个中年男人犹豫着走进了青秀分局接待室。
“我……我想提供个线索。”男人搓着手,显得有些紧张,“我有个朋友,叫李云龙,重庆来的,在南宁打工好几年了。他一个多月前突然不见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接待民警立刻警觉起来:“他有什么特征吗?”
“四十来岁,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吧。”男人回忆着,“对了,他腿有点跛,说是小时候摔伤过,做过手术。十一月底那会儿,他说要去青秀区见个朋友,之后就没消息了。”
所有信息都对得上。
专案组迅速行动,一组人立即赶赴重庆云阳县李云龙老家调查,另一组人开始在南宁排查李云龙的社会关系。
重庆方面传来好消息:李云龙父母证实,儿子确实在八岁时因股骨头坏死,在重庆一家医院接受了手术,植入过钢制固定板。
两位老人还翻出了一张泛黄的手术同意书复印件,上面的手术日期是1992年3月17日。
与此同时,南宁方面的调查也有重大发现。
在对李云龙租住地附近走访时,一名摩的司机回忆说,11月26日晚上,他载着李云龙和一个广东口音的男人去了华康招待所。“两人看上去挺熟的,一路上有说有笑。”
华康招待所位于南宁老城区,是一家价格低廉的私人旅馆。
侦查员调取入住记录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黄喜和,广东汕尾人,11月10日至11月28日期间入住504房间。
更关键的是,前台服务员清楚记得:“11月28日中午退房的那个广东客人,走的时候拖着一个深色的大旅行箱,箱子看起来特别沉,他搬起来很费劲。”
所有线索开始向一点汇聚。
504房间在黄喜和退房后已经打扫过,并接待过两批新客人。
当侦查员第一次进入房间时,看到的是一片整洁:白色墙壁粉刷一新,米色地砖干净发亮,木质床板也没有任何污渍。
但苏相谋没有离开。他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消毒水的气味,像是某种腥味被强行掩盖后残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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