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周日，赵校长骑自行车来了。
“赵校长，您痩了，”方宏和赵校长走向食堂，对灶房门口的哑巴大姨道：“大姨，今天晌午加一个人的饭食，记我账上。”
哑巴大姨抬头，看到赵校长，立即丢下洋葱，双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向赵校长伸去。
待赵校长撑好自行车，握住她的手后，她双手抓住赵校长的手，用力晃动着，泪眼婆娑。
“怎么？受委屈了？”赵校长笑问。
哑巴大姨连连摇头，捏捏自己的脸，指着地上的洋葱、泡水的咸鱼和待洗的大米。
“伙食不错呀！”赵校长蹲下帮忙剥洋葱。
哑巴大姨立即抢了洋葱，拿起纸笔写道：“您和方主任去说话，我一个人可以的，今天周日，就咱们这几个人吃饭。”
赵校长笑问：“难道周一到周六吃饭的人很多？”
“还是我跟您汇报吧！”方宏引赵校长往学校后面走去。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太多事情，方宏说了很久很久。
赵校长沉默的望着教室后面分为两半的大操场。一半是跑道和篮球场，一半是两个羽毛球场和六张乒乓球桌台。除了跑道，另外三处都有学生在玩。
“对不起，”方宏向赵校长躬身，“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求您录取方圆，也不会惹怒慕校长。我治不治都算了，毕竟是方圆惹的事，连累另外两位老师，我心里很内疚。”
赵校长深深叹口气，“你知道慕校长在知道我推给他的老师都是残疾人时，他怎么说的吗？”
“赵校长请讲。”
“他说：只要人品好，学问高，三观正，一点残疾算什么？人残志不残，这样的老师是学生励志的榜样，可用，可用。
人残志不残！这是他以为的，也是他想要的。对你们的期望有多高，他的失望就有多大。”
“对不起！对不起！”方宏只能反复说这三个字。
赵校长失望极了，“我以为你性子沉稳，带出来的妹妹也是沉稳的，善良的。慕校长给你们的，给学生们的，仅这一个操场就窥全貌。
一中二中都没有这样的操场，就算有，也会锁住，在上头来检查或者重要节日时才开放。”
方宏垂下脑袋，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赵校长问：“你们伙食费多少钱一天？”
“一毛。”这两个字，方宏说的很艰难。
“就像刚才那样的伙食？”
“是的，每天都有鱼或者肉沫掺在菜里。”
“我的脸，很疼，”赵校长转脸看方宏，眼睛红红的，“被你们，用无声的巴掌扇的！”
“赵校长！”方宏哭了，“是我的错！”
“你去把刘伟给我叫来！”
“不用叫了。”刘伟从教室前面墙角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丁云珍。
“刘伟，”赵校长痛心疾首，“你说说，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看不惯慕校长大手大脚，凭什么他一个农民这么有能耐？”刘伟的语气傲然，但心虚早已爬上了脸庞。
赵校长抬手指向前方，“如果给你不限金额的经费，你能造出这个操场吗？”
刘伟低下头。
赵校长质问：“慕校长需要拿你们的残疾做文章，沽名钓誉吗？”
刘伟轻轻摇头，“是我小人之心了。”
“武断！”赵校长失望至极，扭头看向方圆，“还有你！你的武断来自对同性的嫉妒，心胸狭隘之人不适合教书育人。过两天，我会带个人来换走你，你做好离开的准备吧！”
“为什么？我不要！”方圆拒绝，“我可以改的。”
赵校长摇头，“仅凭你这下意识的反应、与‘为什么’和‘我不要’这六个字，就表现出了你的本性，江上易改秉性难移。
学校不是给老师改过之处，老师在教书育人过程中，坏习惯会教坏一代人。
我不想做你的思想工作，因为你们是被聘用的，没有说不的权利。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慕校长当时就能开除你！”
“哥～”方圆挽上方宏胳膊，“你说句话呀！我不在你身边，谁照顾你？”
“我不需要照顾，”方宏扭头沉着脸望着方圆，“你再照顾下去，我的工作也会被你照顾没了。”
“哥～”方圆哭了，“爸妈去世后，我俩就没分开过，你不能这么狠心。”
方宏也红了眼眶，“行！那我和你一起回去，继续过着乞讨的日子，你就能安心过日子了。”
“不！”方圆拽住方宏，“我回，我一个人回。”
“赵校长！”一个高大男人大踏步走来，“我听蒋耀说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慕校长，我今天……”
“慕校长，求求你，求求你别开除我。”看到慕景之，方圆松了方宏的胳膊就向慕景之跑去。
方宏本被方圆拽着的，又被她这么一放，身子站立不稳，向没拄拐的左侧倒下。
“小心！”慕景之大喊，抬腿就向方宏跑去，想要接住方宏倒下的身子，却被向他跑来的方圆给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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