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散城头余烬，混着焦肉味的空气黏在鼻腔里。华佗的牛车轱辘碾过断戟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车辕上挂的铜铃早被血痂糊住了声响。
"先生！"许褚的吼声震得医帐布帘簌簌发抖。这虎痴将军甲胄上还挂着半截肠子，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华佗头也不抬，银针在炭火上淬过，精准挑开伤兵溃烂的眼皮："没见老夫在取铁蒺藜？"
突然，青釭剑的寒芒劈开帐中浊气。剑锋贴着华佗花白胡须时，老医官反手将银针抵住许褚腕间神门穴："此穴通心脉，将军可知《青囊书》载有'逆脉十三针'？"说话间针尖已刺入半寸，许褚整条胳膊顿时青筋暴起。
帐外飘来浓重的麻沸散味道，混着新熬药汤的苦涩。华佗鼻翼翕动，手中羊肠线却在伤兵肚肠间穿梭自如："三碗水煎成一碗，火候过了半刻钟。"话音未落，曹操掀帘而入带进的风雪，将他手中持着的斧刃映得惨白。
"孤的头风..."曹操刚按住太阳穴，华佗已举起斧头在炭盆上烤灼："得开颅取风涎。"许褚佩刀出鞘三寸时，老医官从袖中抖出张红桃木牌，牌面"急救"二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用这个配麻沸散，可比关云长刮骨疗毒少些痛楚。"
帐外突然传来妇人哀嚎。华佗手中针线不停，余光瞥见个披头散发的孕妇正被曹军往尸坑拖拽。他袖中又滑出张红桃牌，牌角沾着凝固的血渍："将军可知孕妇心口还存着热气？"说话间银针已扎进许褚合谷穴，趁对方手臂酸麻的刹那，老医官佝偻着背冲出医帐。
满地血泥沾湿了麻布鞋底。华佗掰开孕妇青紫手指时，发现她怀中竟护着个三岁稚童。孩子脖颈处箭伤汩汩冒血，老医官颤抖着摸向腰间针囊，却见曹操的青釭剑已横在母子之间。
"此等妇孺，救来何用？"曹操剑尖挑起孩子染血的襁褓。华佗突然将两张红桃牌叠在掌心，牌面竟浮现出桃枝虚影："司空可听过'医者仁心'？"虚影笼罩处，孩童伤口的血竟渐渐止住。
许褚追来时，老医官正用银针挑开孕妇衣襟。羊水混着血水浸透草席，接生出的死婴脐带缠着半截狼牙箭。华佗忽然转头看向曹操："司空当年征徐州，这般场景见过多少？"手中剪刀"咔嚓"剪断脐带，溅起的血珠落在曹操战袍下摆。
就在这时，重伤的曹洪被抬进医帐。华佗指尖红桃牌尚未收起，见状立即扑到担架前。伤者胸甲凹陷，每次喘息都带出血沫。老医官银针连刺膻中、巨阙诸穴，突然喝道："取酒来！要最烈的！"
许褚刚捧来酒坛，却见华佗将整坛烈酒浇在曹洪伤口。蒸汽腾起时，老医官手中突然出现三张红桃牌虚影，牌面化作金线织入伤处。曹操瞳孔骤缩，握剑的手不自觉收紧——他分明看见那些金线正在接续断裂的肋骨。
帐外北风呼啸，夹杂着伤兵此起彼伏的呻吟。华佗抹了把额头的汗，转头看向曹操抽搐的太阳穴："司空这头痛，怕是当年梦中杀人落下的病根？"说话间银针已抵住曹操耳后风池穴，针尾微微颤动如蜂鸣。
许褚的刀锋再次逼近时，医帐突然闯入个浑身是血的传令兵："报！吕布带着陷阵营从西门突..."话音未落便栽倒在地。华佗袖中红桃牌疾射而出，却在触及传令兵背心箭伤时化作青烟——人已经没救了。
曹操猛地按住剧痛的额头，青釭剑在地上划出火星："把这些尸体统统丢进泗水！"转头看向华佗时，眼中杀意比剑锋更冷："跟孤回主营，现在。"
华佗却蹲下身，将传令兵怒睁的双眼轻轻合上。沾满血污的手指从药囊摸出颗褐色药丸，塞进旁边伤兵嘴里："此药能撑两个时辰。"起身时故意撞翻药炉，飞溅的炭火在曹操战靴上烫出焦痕。
"司空可知何为'劫营'？"老医官突然指向东南方翻滚的乌云，"今夜子时必有暴雨。"他佝偻的背影像棵枯树，手中却紧攥着五张泛光的红桃牌，"要治头风，先救这些伤兵——他们活着，司空的气运才能长久。"
许褚的刀柄重重砸在华佗后颈时，最后一张红桃牌悄然滑入曹洪染血的绷带。帐外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城头未干的血渍，却冲不散萦绕在医帐周围的腥甜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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