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缴费单边缘锋利如刀。
姜枝整理票据时，食指被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血珠渗出来，在"38,650元"的数字上留下暗红痕迹。
她盯着那片逐渐扩散的红色，竟感觉不到疼。仁济医院透析室的座椅硬得硌人。
姜枝用拇指抹去血渍，继续核对账单，母亲这个月的治疗费、药费、检查费...零零总总加起来将近六万。
她咬住下唇，在手机计算器上反复核算，仿佛多按几遍数字就会变小似的。
"姜小姐？"护士探头出来，"您母亲的血钾有点高，医生建议加做一次血滤。"
姜枝手指一颤，刚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多少钱？"
"单次八千，不走医保。"
八千，姜枝点点头，在缴费单上签下名字。钢笔出水不畅，划破纸张的沙沙声像极了父亲被捕那晚，警察翻检她课本时的声音。
高三那年秋天，姜枝放学回家，看见父亲被按在客厅地板上，手腕铐着明晃晃的手铐。
警察从书架后摸出几包白色粉末时，父亲突然抬头看她，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洞。
"枝枝..."他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那是姜枝最后一次见到清醒的父亲。
后来听说他在拘留所毒瘾发作，撞墙自残被送医，再后来就是判决书：七年有期徒刑。
大学录取通知书来得毫无喜悦。母亲强撑着笑脸送她去学校，三个月后却因水肿住院，确诊尿毒症。
姜枝在辅导员的叹息中办了休学，开始四处打工。直到遇见宁祉行，直到进入SJ，直到...宁祉煜闯进她的生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姜枝擦干净手上的血，掏出来一看，是宁祉煜的消息，附了张GUCCI店里的自拍。
少年戴着墨镜耍酷，背景里隐约可见陈列柜中的男士手环，价签上的数字让她眼皮一跳。
【Koi】：给枝枝挑生日礼物~哪个好看？
【Koi】：[图片]
【Koi】：还是想要别的？
姜枝熄掉屏幕，没回复。她摸出皱巴巴的超市塑料袋，将病历和收据小心收好。
塑料袋是买菜送的，印着"满58减5"的字样，边缘已经起毛。
走廊另一端，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不锈钢盘里躺着几支进口促红素。
姜枝想起母亲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和那句"宁家的门不好进"。
是不是太贪心了？她问自己。明明连母亲的医药费都要精打细算，却奢望着那个戴六位数手表的少年。
缴费窗口的队伍挪动了。姜枝上前两步，将银行卡递给工作人员。
机器"滴滴"作响，吐出又一张收据。三万八，五万六，八千...数字在眼前跳动，逐渐模糊成一片。
"小姐？您的卡。"工作人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姜枝道谢离开，塑料袋在手中沙沙作响。
走出医院时，上海下起了小雨。她没有伞，索性慢慢走，任凭雨水打湿头发和肩膀。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宋迦瑶：
【瑶瑶】：枝宝！你猜我在GUCCI看见谁了？
【瑶瑶】：你家野王弟弟在买手链！
【瑶瑶】：柜姐说价格顶我半年工资[跪了]
姜枝看着最后那条消息，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混着雨水流下来。
多讽刺啊，宁祉煜随手一件礼物的钱，够付母亲半年的血滤费用。
她站在雨中，任由泪水冲刷脸颊。
没有人看见，也就无所谓坚强。
SJ基地的训练室灯火通明。
姜枝推门进去时，队员们正在各自排位。宁祉煜的位置空着，GUCCI的拍摄还没结束。她松了口气，悄悄把湿透的外套挂在角落。
"枝姐！"林景第一个发现她，娃娃脸上写满担忧，"你淋雨了？"
姜枝摇头表示没事，目光扫过全场："时序呢？"
"他说头晕，回房休息了。"沈烬之头也不抬，红发在显示器前像团火焰，"已经三小时没动静。"
姜枝皱眉。
商时序虽然爱玩，但从不缺席训练。她倒了杯热水，敲响射手的房门。
没有回应。
"时序？"她又敲了敲，"我进来了。"门没锁。姜枝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房间里窗帘紧闭，商时序蜷缩在床上，脸色潮红得吓人。地上散落着几张天阙战队的战术分析图，红笔圈满了月隐的走位细节。
"时序！"姜枝快步上前，手背贴上他额头，烫得惊人。射手迷迷糊糊睁开眼，桃花眼里布满血丝："...筱雨？"
"我是姜枝。你发烧了，得去医院。"
商时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去...天阙...危险..."
姜枝愣住："什么？"
射手的神志显然不清醒，汗水浸透了额前碎发。他盯着姜枝，眼神却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摩托车...不该让你上..."
姜枝掰开他的手，迅速拨通队医电话。等待期间，她打湿毛巾敷在商时序额头上，又找出体温计——39.8℃，必须送医。
"枝姐？"林景探头进来，看到情况后倒抽一口冷气，"我叫救护车！"
"不用。"姜枝当机立断，"你帮我扶他下楼，我开车送医院。"
商时序在搀扶下勉强起身，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弓着背，像只煮熟的虾米，咳得撕心裂肺。
姜枝拍着他的背，突然听见一句含糊的："你身上...有和筱雨一样的...栀子花香..."
姜枝的手僵在半空。筱雨？那个传言中被商时序和月隐争夺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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