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查出身中慢性致命毒，裴陵游便大力清扫身边可疑之人，寻医之路更是密而不传，连皇帝和生母都不曾告知。
他方才说的‘皇帝来信’其实根本子虚乌有，只是糊弄叶零榆的说辞。
实际上，他病重后的行程变化莫测，连近身伺候的长鹰跟鬼卿常常都是临时受命改道，隐居澄县更是绝密，外人又如何能知晓？
这突如其来的怀疑和质问瞬间打破了马车内令人窒息的沉寂，男人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能直击人心。
叶零榆微微后退，指尖微紧：“上皇行踪神秘，小女自然没有这般通天能耐提前探知，只是偶然听陛下和沈小公子提起……”
她对此早有思虑，面对质疑也不会过分慌乱，反而以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抛出了第二记重磅疑点：
裴云峥知道太上皇的行踪，还同心腹沈京墨特意‘提’过……
“皇帝？”裴陵游眸色一深，异样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按理说，皇帝不该知道他的下落；即便探查知晓，也不该轻易说给沈京墨听。
这么巧，他派了沈京墨这个知情人来澄县保护叶零榆。
更巧的是，昨夜刺杀，恰好在他去过沈京墨所在的佛塔之后……
这个女人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男人冰冷的目光攫住少女虔诚低拜的身影，神色难辨，“皇帝娶你，本就是为我这重病兄长——他一片真心，我岂可辜负？”
他将冰冷的药碗放回叶零榆手中，“你想退婚，我不会下旨。”
这话听似拒绝，叶零榆却嗅出了一线生机，立刻捧着药碗恭谨跪拜在地：“上皇与陛下兄弟情深，感人至深。但陛下娶小女本意是想为上皇冲喜，为此不惜辜负心上人，日日自苦……”
“若小女能为您解毒，陛下又何须委屈自己冲喜救人？上皇心疼弟弟，自然也希望陛下能跟钟爱的女子恩爱相守不是？”
夜风轻拂，带动两人的衣袂与发丝纠缠不休，似乎在厮磨低语，诉说着两相各异的心思。
紧张之际，裴陵游淡淡道：“三小姐，君无戏言。”
君？
叶零榆灵机一动，再接再厉道：“若小女有办法让陛下同意退婚……”
“皇帝的妻子，他有权选定。”裴陵游话音一落，叶零榆便迫不及待地磕头谢恩，“多谢上皇恩典，小女感激不尽。”
只要脑袋磕得快，他就无从反悔。
裴陵游并未生气，意味不明道：“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但要我将身家性命系于一小女子之身，空口无凭……”
“我愿意立下生死契——救不了上皇，小女以命相偿。”叶零榆就知道此行不会一帆风顺。
毕竟她大胆设计太上皇现身，他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来人，笔墨伺候。”裴陵游不置可否，命人写下生死契递到叶零榆面前，“手印一按，约定即成。”
“是。”胜利近在眼前，叶零榆心下一喜，连忙打开生死契，指尖还未打开印泥便僵住了，“这不是我的生死契……”
确切地说，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死契。
契约上写着将军府满门，这还是次要的。
最后一页洋洋洒洒的名字，都是她在李家村为数不多的牵挂——宛童首当其冲。
这些名字都是曾经被解蠡抓来进行毒人实验的孩子，虽然后来被她解救，却很难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只能由她暗中照顾。
除了宛童，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宛童在哪儿？”叶零榆猛地回头看向虎杖，眼神焦急，“他只是个孩子，一切都是奉命行事——传个消息刨个坟，都是我的意思。与他无关！”
虎杖看了裴陵游一眼，这才低声道：“三小姐放心，我只负责询问名单。这些孩子目前……安然无恙。”
为了问出名单，少不了用些手段……那倔强的孩子嘴巴紧，自然是吃了点苦头。
叶零榆攥紧了生死契，试图挣扎一二：“上皇，小女想……”
将军府是她要报复的对象，死活无所谓。
但宛童这帮孩子，前世今生都是她仅存的温暖，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你想什么，不重要。”裴陵游缓缓开口，慢条斯理却不失强势冰冷。
“尽管你一直表现得胆小恭谨，但实则胆大妄为又足智多谋，更胜诸多男子，否则也不敢面对面跟我谈条件。”
“再者，今日你敢算计我，他日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异样心思。若是有朝一日我忽然身死，你本就不可能活命，何须一张生死契？”
“你若是信守承诺，真心救人，自然不必介怀这张名单，那些孩子自有专人照看教导，比藏在暗处为你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得可靠。否则……”
他蓦然勾唇，笑得颠倒众生，却让人遍体生寒：“我会当着你的面，将这些人千刀万剐，再将你口灌水银，悬体三日，再活埋殉葬！”
虎杖听得虎躯一震：灌水银、悬体活埋……这可是古往今来最残忍的殉葬方式，常常用来惩治罪妃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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