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问题。"叶如意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疲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说话时，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昨晚受到惊吓，高度紧张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老人家年纪大了，精气神跟不上，现在有些发热。"
她说这话时，目光缓缓扫过老王妃干裂的嘴唇——那唇瓣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痕，像是干旱龟裂的土地；又看向那凹陷的脸颊，原本丰润的面容如今瘦得颧骨高耸，皮肤松弛地挂在骨头上，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
叶如意心里暗自庆幸，这一路上，她一直偷偷给大家投喂稀释过的灵泉水，若非如此，以老王妃这把年纪，经历这流放之苦——长途跋涉、餐风露宿、担惊受怕——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顾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突然断裂。她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拧成了麻花，粗糙的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去找退烧的药啊？"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连绵的群山和茂密的树林，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啼叫，更显得此处人迹罕至。
叶如意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远处。
晨曦为层峦叠嶂镀上一层金边，山岚在谷间缓缓流动，宛如仙境。她的空间里确实有特效退烧药。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方便拿出来。她沉吟片刻，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中闪过的思索神色。"山上应该有退烧的草药，我去找找看。"
说罢，她利落地背上那个竹编的背篓。背篓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几根竹篾微微翘起，诉说着它经历过的长途跋涉。
叶如意整理了一下腰间束带，确保行走时不会发出声响。临走前，她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先用湿布给老王妃擦擦身子，注意别着凉了。"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在看见几个孩子惊恐的眼神时，刻意放柔了语气，"别担心，会没事的。"
叶如意矫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她拨开挡路的枝条时，惊起几只正在觅食的山雀，扑棱着翅膀飞向蓝天。
顾氏和林氏手忙脚乱地照顾着老王妃，一个去打水，一个去寻干净的布巾。傅怀远默不作声地找来一捆干草，仔细地铺在地上，又脱下自己的外衫垫在上面，让老王妃躺得舒服些。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眉头始终紧锁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约莫半个时辰后，当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高度，将斑驳的光影投在营地中央时，叶如意回来了。她的裙摆被露水打湿，深色的水渍一直蔓延到膝盖处；鞋底沾满了泥巴，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发髻间还挂着几片枯叶，有一片顽皮的枫叶甚至斜插在她的鬓角，像一支别致的发簪。但她的背篓里却装满了各种草药——有开着黄色小花的柴胡，那嫩黄的花朵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带着锯齿边缘的板蓝根叶子，叶脉清晰可见，背面还带着一层细小的绒毛；还有几株薄荷，翠绿的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
"把这些熬成汤药。"叶如意的声音因为急促的行走而略显喘息。她挑出几味草药递给林氏，手指上还沾着泥土和草汁。林氏接过时，能感觉到那些叶片上残留的山间凉意。
叶如意自己则蹲在老王妃身边，借着检查病情的掩护，右手悄悄探入左袖中。心念一动，一粒白色的退烧药已经出现在掌心。她指尖用力一碾，药片立刻化作细密的粉末，像雪花般飘落在刚熬好的草药汤中，瞬间溶解不见。
"来，慢慢喝。"叶如意小心翼翼地托起老王妃的头，那花白的发丝在她指间滑过，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干燥触感。
她将药汤一点点喂进去，褐色的液体在粗瓷碗边缘摇晃，映出她专注的眉眼。苦涩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柴火燃烧的烟味，让旁边几个孩子不自觉地皱起了鼻子。老王妃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但还是顺从地将药咽了下去。
叶如意又用剩下的草药熬了几锅药汤。
火堆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汽在锅盖边缘形成一圈细密的水珠。她将熬好的药汤分给几个因伤口发炎而开始低烧的衙差。这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汉子此刻也虚弱得很——其中一个高大的汉子脸色潮红，嘴唇干裂，接过药碗时粗壮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另一个年轻些的衙差背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化脓发炎，散发着不好闻的气味。他们接过药碗时连声道谢，态度比往日和善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其中一个还主动提出要帮叶如意看管剩下的草药，被婉拒后也不恼，只是讪讪地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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