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
无垠的纯白。
程岩感觉自己漂浮在牛奶般的浓雾中，身体已经消散，意识却异常清醒。星环与暗环同步运转的轰鸣逐渐变成某种韵律——像是心跳，又像首古老的摇篮曲。
"听…这是她为你写的。"
程霜的声音从雾中传来。程岩"看"向声源，发现妹妹的影像站在一朵冰蓝色花苞上。随着她的指引，纯白空间突然浮现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是一个苏沐雨——不同轮回、不同死法、却有着相同眼神的苏沐雨们。
第三轮回的苏沐雨穿着军装，胸口被维度弹灼穿的空洞泛着蓝光；第五轮回的她研究服上沾满血迹，仍试图用数据链修复断裂的星环；第七轮回的咖啡杯从她无力的手中坠落，杯体碎裂的轨迹凝固在空中…
「我们是你错过的所有可能。」她们齐声说，声音像风吹过风铃的脆响，「现在，送你前往唯一的机会。」
光点们开始环绕程岩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他感到某种推力，温柔却不可抗拒地将他送往纯白深处的某个光门。在这个过程中，光点们一个接一个熄灭——每消失一个，程岩就感觉某种沉重的枷锁被解开。
"等等！"他试图抓住最近的光点，那是第七轮回的苏沐雨，"你们会怎样？"
光点中的她微笑摇头，食指轻触嘴唇做了个噤声手势。在消散前最后一刻，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程岩没来得及辨认，就被推进光门。
纯白骤然变成漆黑。某种坚硬的地面抵着程岩的后背，他猛地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粗糙的混凝土，吊扇慢悠悠转动，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医院？"程岩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的金属右臂变成了普通人类手臂，胸口也没有星环核心。床头病历卡写着：昏迷72小时，原因：车祸脑震荡。
记忆如退潮般流逝。他拼命回想重要的事——某个蓝绿色眼睛的女子，某种世界末日的景象，但细节像握不住的沙。唯一清晰的是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星环状咖啡馆，女子在靠窗位置等他，桌上两杯咖啡冒着热气。
出院后第三十七天，程岩找到了那家咖啡馆。它不叫星环，但环形吧台和圆形吊灯构成了类似图案。推门进去时风铃叮咚，柜台后的女店员抬头——棕发，圆脸，不是梦中人。
"奇怪…"程岩按着突然刺痛的心口，"我好像来过这里。"
女店员困惑地眨眨眼，却递给他一杯卡布奇诺："您的咖啡…啊！"她突然捂住嘴，"我做成拿铁了！"
两人同时僵住。某种超越理性的熟悉感击中他们，但转瞬即逝。程岩接过咖啡时，无名指上的戒痕突然发烫——这是他在纯白空间没注意到的身体细节。
窗外开始下雨。程岩坐在靠窗位置，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某个瞬间的折射让女店员棕发泛起蓝绿色光泽，他手中的咖啡杯突然跌落。
"苏…"
名字卡在喉咙里。女店员惊慌地跑来收拾碎片，他们手指偶然相触——
月球背面的银色光环突然脉冲。某种数据链状的光芒在环中流动，穿过三十八万公里太空，精准命中咖啡馆的环形吊灯。所有灯泡同时爆裂，在黑暗中映照出奇异景象：女店员的身影与某个蓝绿色眼睛的女子短暂重叠。
程岩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如洪水冲破闸门：世界树、星环、无数个生死别离。他颤抖着抓住女店员的手："你的基因…能给我一点吗？血，头发，什么都行…"
警察以骚扰罪名带走了他。但在审讯室里，程岩对着单向玻璃露出微笑。他知道了两件事：第一，苏沐雨的意识正在月球光环中苏醒；第二，这个宇宙没有星环系统——它被重构为更温和的维度网络，由那株冰蓝嫩枝调节平衡。
当晚的新闻播报月球出现异常极光。程岩隔着看守所铁窗仰望夜空，哼起一段没有来源的旋律——正是纯白空间里听到的摇篮曲。
与此同时，世界树新芽的第一片花瓣悄然绽放。其中封存的某个文明刚刚发现火种，而他们的创世神话里，有两位在星辰间漫步的光之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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