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江清月先跑了趟法院，曾映真那边有个案子需要调阅案卷，与陈年黑粉大战几百回合这种事也是让她赶上了。
这一看就是两小时，来到律所都临近午饭点了，办公区有人埋头在忙，也有人在讨论中午吃什么，江清月进来的时候，有相邻座位的律师一边与客户通话一边微笑颔首同她打招呼。
一切恢复如常，pdf事件的影响似乎彻底过去了，至少在众胜内部是如此，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江清月心里清楚，昨天赵主任的一句话对事态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她当时第一反应的确不太舒适，因为那一刻的自己如同被观赏的物件。
然而仔细权衡下来，赵主任借用她的关系与恩师拉近距离，甚至可能因此在师门之中巩固了话语权，而她只是借用赵主任的威望达成职场环境的稳定，达成彼此借力罢了。
管他是因为谁，她受益即可，没必要多思多虑。她如今只后悔自己不是主动借力的那一方。
同事们何尝不精明？
职场上，底下再怎么暗流涌动，维持海面的风平浪静是共同的愿景。
不过，有些人搅动潮水已不是一次两次，是时候找个机会处理一下了，不能任由他再掀起风浪。
椅子还没坐热，电话响，樊彬在那头知会：“江律，秦律找。”
江清月看一眼时间：“现在？”
“对。”
“好的，我马上来。”
一进门，秦霜宁的声音幽幽传来：“早上干什么去了？”
“额…… ”江清月很少遇到几乎没有寒暄也没有对视，直接问话的情况，愣怔了一下才道：“去了趟法院调阅卷宗。”
“嗯，”秦霜宁仍低头看文件，心不在焉般，“然后去见了你的老客户？”
江清月：“啊？”
秦霜宁抬头，对视着沉默几秒后，平静道：“你要做刘传歌那个案子，也可以。”
江清月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同样平静地问：“师父，有但是，对吗？”
“你叫我师父的那天起，我就把你当成我的第一培养对象，培养一个优秀的律师不是嘴皮子教几句就能成，中流砥柱都是资源浇灌出来的，我得确定我浇灌的地基是不是足够牢固，是不是风一吹就往别处倒，你说是不是？”秦霜宁没直接回答她，话里话外主旨很明显——要听话，听话才能有资源。
秦霜宁见她不语，将一个文件夹扔到她面前：“我们目前不是缺案子的状态，这是团队筛选过的优质案件，这次你先选，不要脑子发热拍板做决定，清月……”
江清月默默拿起文件夹，翻开粗略浏览了一遍，抬眼。
秦霜宁：“和你说话我就不绕弯子了。在这个行业，没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
也就是说，她非要做刘传歌的案子，那么她精心挑选过的优质案源就交给别人做。
这不是一个案子的得失，这代表的是“第一培养对象”的变动。
话是越来越直白，也越来越有重量。
如果说上一次的江清月是带着迷茫和纠结离开这个办公室，那么这一次，她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踏进来的。
所以，她没有沉默承受，也没有从命倒戈，将文件夹抱在胸前，没有打算归还，郑重道：“师父，案子您既想给我，也就是说我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资源我要，我谁也不让，刘传歌的案子，我也想做，我确定我能兼顾。另外，也许很快您会知道，我的确是不可替代的，至少短期内如此。”
秦霜宁停下了所有动作，目光笔直地看着眼前这位姿态谦恭却言语嚣张的下属，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从她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丝威胁。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您随时叫我。”江清月鞠了个躬退出办公室，从表情到言语都与以往并无二致。
秦霜宁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面，注视着江清月离去的身影，倏然一笑，转身，双手插胸，靠在办公桌旁久久伫立。
江清月下楼才回到工位，关子瑞拿着一封挂号信从前台方向风风火火快步走来，表情是与有荣焉的喜悦。
“猜猜吧。”他还卖关子。
江清月都不用想：“判决书。”
关子瑞从已经拆封的信封当中抽出红头文件，高声传达道：“大获全胜啊！”
周围不少人看过来，投以或好奇或颂扬的目光。
江清月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大致浏览一遍。
判决确认了合约中"单方调整权竞业限制"条款无效，悠享传媒赔偿苏弥精神损害抚慰金82万元（按东州上年度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0倍计算），并要求悠享传媒在官网首页连续30日刊登致歉声明。
“悠享传媒一定会上诉。”江清月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分毫。
关子瑞同仇敌忾：“他们还能有什么新证据？他们连代理律师都被拘留了，怪倒霉的。”
江清月冷哼一声：“没什么倒霉不倒霉的，磁场就是如此神奇，什么样的律师勾搭什么样的公司。”
关子瑞颇为赞同，连连点头，“吃午饭去？叫上老贾？”
江清月点头：“把樊律也叫上吧。”
关子瑞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江清月又出言叫住。
关子瑞回头。
江清月偏头看着他，两指点在挂号信上，沉道：“以后未经我同意，不要随意拆看我的信件。”
关子瑞有一瞬的愣怔，眼底闪过一丝窘迫，“不好意思，我看是法院的所……”
“都不行。”江清月打断他，目光坚定，极富气场。
关子瑞沉默片刻，最后只低声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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