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跨进石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她回头望去，朱漆石门已闭合如初，月光被隔绝在外，秘境里的光线却比外头更亮些——是漫山遍野的植物在发光。
那些植物生得奇诡。
有的叶片像碎银般泛着冷光，叶脉里流淌着幽蓝的荧光；有的枝干裹着黑鳞，每根尖刺都折射出虹彩；最奇的是一丛半人高的粉花，花瓣边缘竟凝着细小的冰晶，随着微风簌簌落在她脚边，化成淡青色的雾气。
怀里的农典突然又烫起来，这次不是灼痛，而是一种类似血脉共鸣的震颤。
云栖隔着粗布摸了摸书脊，掌心传来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在苏醒。
她想起杂役房老仆说过的话："那秘境是上古仙尊的百草园，里头的草啊，比咱们仙门千年的灵药还金贵。"
可金贵的东西，哪能随便让人采？
幽蓝的雾气漫过她的靴底，云栖突然顿住脚步。
她听见了呼吸声——不是人的，是某种野兽的，带着腥气的喘息，混着枯枝断裂的脆响，从左侧密林中传来。
她迅速退到那丛粉花后，指尖掐住腰间的竹笛。
这是她用后山苦竹削的，里头藏着三枚淬了乌头汁的细针，是杂役房王伯教她的防身术。
农典里说过，凶兽虽猛，总有弱点。
她屏息数着呼吸，等那喘息声近了，突然瞥见密林中闪过一道黑影——
是头似虎非虎的凶兽。
浑身覆盖着黑鳞，每片鳞甲边缘都渗着紫血，额间生着独角，眼睛是两团跳动的幽火。
最骇人的是它的腹部，竟长着六只倒钩状的脚爪，在腐叶上划出深沟。
"玄鳞兽......"云栖喉咙发紧。
农典里有记载，这种凶兽喜食灵草，尤其爱啃食带霜的药茎。
它的鳞甲刀枪不入，但眼睛是弱点——那对幽火似的眼珠，外头只覆着层薄膜。
她攥紧竹笛，指腹抵在吹孔上。
只要找准时机，细针就能刺穿那层膜。
可玄鳞兽的脚步突然停了，鼻子在空中抽动两下，竟朝粉花丛的方向转过来！
"不好。"云栖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粉花的冰晶雾气裹住她的脚踝，她这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正好是玄鳞兽与前方一片银叶草的直线上。
那银叶草的叶片正泛着比之前更亮的光，像在吸引凶兽。
"是引兽草。"她突然反应过来。
农典里提过，有些灵草会主动释放气息吸引凶兽，借凶兽的爪牙清除竞争者。
这片银叶草在召唤玄鳞兽，而她，成了误闯的障碍。
玄鳞兽的独角泛起红光，喉咙里滚出低吼。
云栖握紧竹笛，正准备吹第一声引针，忽听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她瞳孔骤缩——秘境入口方向，竟又有三个人影！
沈砚穿着玄色执法袍，腰间佩剑的流苏在风里翻卷。
杨执事举着盏琉璃灯，灯芯是特制的避邪香，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
最显眼的是柳师妹，穿得比平时更华丽，发间金步摇晃得叮当响，正扒着杨执事的胳膊往这边张望："师兄快看，那是不是云杂役？
被玄鳞兽盯上了？
活该！
谁让她抢师父的......"
"闭嘴。"沈砚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的目光扫过云栖藏身处，又迅速移开，落在玄鳞兽身上。
右手虚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云栖心口一热，又有些发堵。
她知道沈砚为何不直接出手——秘境有规矩，外来者随意动武会触发禁制。
但此刻玄鳞兽的独角红光更盛，六只脚爪在地上抓出深坑，显然要发动攻击了。
"沈堂主，要帮忙吗？"杨执事压低声音。
他的琉璃灯突然剧烈摇晃，灯油溅在地上，腾起一串蓝焰——那是玄鳞兽的腥气腐蚀了灯油。
"退到百步外。"沈砚扯着柳师妹的后领往后拽，"你若再乱叫，回执法堂罚抄《清规》百遍。"柳师妹立刻捂住嘴，眼眶红红地瞪着云栖。
玄鳞兽的低吼变成尖啸，六只脚爪同时发力，带起一阵腥风朝粉花丛扑来！
云栖在最后一刻滚到旁边，竹笛用力一吹，三枚细针破空而出——一枚擦着兽眼飞过，一枚扎进鳞甲缝，第三枚......
"噗！"
细针精准刺穿了玄鳞兽左眼的膜。
幽火般的眼珠"滋啦"一声爆成黑血，凶兽痛得在地上打滚，尾巴扫断了三棵银叶草。
云栖趁机从腰间摸出个陶瓶，里头装的是她在后山配的"醒神散"，撒在玄鳞兽的伤口上。
农典说过，乌头汁能麻痹神经，但醒神散里的薄荷精能刺激痛觉，让凶兽更疯狂——
她要的就是它更疯狂。
玄鳞兽挣扎着爬起来，独角红光暴涨，这次目标不是云栖，而是那片被它尾巴扫断的银叶草。
它张开满是利齿的嘴，一口咬断最后一棵银叶草的根茎，黑血混着草汁溅了满地。
"成了。"云栖抹掉脸上的血珠，心跳如擂鼓。
她刚才故意激怒凶兽，就是要让它破坏引兽草。
没了银叶草的吸引，玄鳞兽的攻击目标就会转移——果然，凶兽甩了甩头，六只脚爪再次发力，这次竟朝沈砚三人的方向冲去！
"师父！"柳师妹尖叫着躲到杨执事身后。
沈砚的剑终于出鞘，寒芒映着玄鳞兽的独角红光，在秘境里划出一道白练。
杨执事从怀里摸出符纸，指尖掐诀就要念咒。
云栖望着那道熟悉的剑影，突然笑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叶草根茎，放进竹篓里。
农典在她怀里不再发烫，反而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在赞许。
玄鳞兽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沈砚的剑尖已抵住兽喉。
云栖拍了拍竹篓，转身往秘境深处走去。
她知道，身后的战斗很快会结束，但更危险的秘密，还藏在更深处的迷雾里。
月光透过秘境上方的云层，在她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影子里，有一道幽绿的光闪了闪，像极了入口处铜兽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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