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发烧到意识模糊，在半梦半醒间看见江野红着眼眶守在床边。少年的头发还在滴水，白色T恤紧贴着胸膛，手里攥着退烧药和冰毛巾，声音沙哑得厉害："沈星河你敢死试试？"窗外的闪电照亮他的脸，沈星河第一次发现，江野的眼睛在哭的时候，像浸了水的黑曜石。原来那天江野翘课，是去帮他买指定药店的退烧药；那些打架传闻，不过是帮受欺负的同学出头。床头的玻璃杯里泡着红糖姜茶，氤氲热气中，举报信草稿在记忆里悄然卷曲成灰。雨滴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和江野焦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那个夜晚最深刻的记忆。床头柜上还放着江野匆忙间碰倒的相框，照片里是他们初中毕业时的合影，两人勾肩搭背笑得灿烂。相框背面，江野用圆珠笔写着"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咔嗒"，门锁转动的声音惊得他慌忙抹脸。江野提着两袋零食站在玄关，黑色卫衣帽子歪在脑后，怀里还抱着一箱沈星河爱喝的柠檬汽水。他的运动鞋边沾着泥点，显然是冒雨赶来，眼神扫过满地狼藉时闪过心疼。他走进来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死死盯着沈星河藏在身后的创可贴。那枚创可贴边缘泛白，中间印着卡通小熊图案，正是当年江野塞进他掌心的同款。玄关的镜子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慌乱掩饰，一个目光灼灼，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息。镜子上方挂着的日历，还停留在他们约定一起看星空的那天，被雨水洇湿了一角。日历旁边的挂钩上，挂着江野送他的摩托车钥匙扣，金属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空气瞬间凝固。
"原来那些是你放的。"沈星河别开脸，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他想起书包里永远吃不完的零食，想起草稿本里偶尔出现的解题思路，想起生病时悄悄放在课桌里的感冒药。江野弯腰捡起举报信草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准备大义灭亲？"泛黄的纸页在他指间簌簌发抖，那些冰冷的文字像锋利的刀片。沈星河猛地夺过纸张，撕成碎片的瞬间，压抑多年的情绪决堤。碎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像极了他们曾经破碎又拼凑的时光。撕碎的纸片中，还夹杂着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那是他们第一次偷偷去看电影时留下的。电影票根背面，江野用铅笔写着"和星河的冒险"，字迹被汗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已经不需要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碎纸片被风卷起，在空中纷飞。搬家纸箱突然倒塌，露出里面藏着的铁盒——那是他珍藏的所有"证据"：褪色的零食包装纸、画满涂鸦的草稿纸、还有江野送他的旧游戏机。江野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指尖颤抖得厉害："傻子。"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的雨声里，藏着两句永远说不出口的"对不起"和"我也是"。雨滴顺着屋檐坠落，在地面砸出朵朵水花，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复杂的情感，都在这雨声中蔓延，成为他们之间无法言说的秘密。铁盒边缘刻着小小的字母，是他们名字的缩写，那是初中时两人偷偷用小刀刻下的，如今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铁盒里还躺着一条断了的红绳手链，那是沈星河为江野编织的，却始终没勇气送出。手链旁边，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江野的字迹："星河笑起来最好看"，这句话被反复描摹，纸张都起了毛边。
江野弯腰收拾散落的纸箱，后背露出大片汗渍。沈星河这才发现他卫衣内侧别着个宇航员徽章，正是去年他随口提过想要的限量款。"要帮忙吗？"江野举起半瓶矿泉水，瓶身上贴着便利贴，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两人蹲在满地狼藉中整理物品，指尖不时擦过，像带电的羽毛。当沈星河翻出初中毕业照时，江野突然伸手盖住自己的脸："那时候头发剪得真丑。"可照片里的少年明明笑得灿烂，胳膊还大大咧咧搭在沈星河肩上。照片背后用铅笔写着"和星河的夏天"，字迹已经被汗水晕染，却依然清晰可辨。照片旁边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江野初三时写的祝福，说希望能和沈星河一直做最好的朋友。纸条下方，沈星河用钢笔回了句"当然"，字迹工整，和江野潦草的字形成鲜明对比。
雨声渐歇时，纸箱堆里掉出个精致的礼盒。江野耳尖发红，伸手想抢却没抢到。深蓝色丝绒盒里躺着条银色手链，缀着两个迷你游戏机吊坠，正是他们小时候最爱的款式。"本来打算毕业送的。"江野踢着地上的纸团，"结果你提前保送。"沈星河摩挲着冰凉的金属，想起高考前那个暴雨夜，天台铁门关闭时江野颤抖的背影。原来那些错过的时光里，他们都在用笨拙的方式守护着对方。礼盒底部还压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等我们都长大了，要一起去看真正的星空"，字迹工整，和江野平时潦草的字判若两人，显然是经过了反复练习。纸条的边缘有被泪水晕染的痕迹，不知道江野曾在多少个夜晚，对着这张纸条出神。纸条旁边，还放着一张演唱会门票的存根，是他们约定要一起去看的那场，却因为误会而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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