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观星阁西厢房飘着薄雾，墨九趴在胡桃木案前，指尖如蝶翼般掠过青铜机关盒的齿轮缝隙。他腕间缠着的细链垂落，串着的十二枚星象吊坠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光斑，正好照亮盒底新露出的凹槽 —— 那是昨夜刺客突袭时，司南用半枚玉佩强行撬开的机关。
"当啷" 一声，微型铜齿轮从盒体夹层滚落，墨九眼疾手快用竹筷夹住，凑近波斯琉璃放大镜细瞧。齿轮边缘竟刻着微米级的星轨，七道刻痕分别对应北斗七星，天枢星位的刻痕尤为深峻，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粉末 —— 与昨夜刺客伤口的凝血色泽一致。
"又发现了？" 阿夜的皮靴声从廊下传来，她刚换完染血的胡服，肩头狼首刺绣在晨曦中泛着金属光泽。墨九抬头，指了指齿轮上的刻痕，又比划出火苗窜动的手势 —— 这是在暗示机关盒曾经历高温灼烧，与第一章中死者太阳穴的朱砂痣形成呼应。
司南从紫檀木架上取下《戊寅元历》残卷，月白袖口拂过架上排列的二十八宿青铜镇纸："武德九年的冬至记录被人用草酸洗去，新填的 ' 岁星当空 ' 墨迹比纸页泛黄程度浅了三个色阶。" 他忽然转身，目光落在墨九正在拼接的残页上，"但机关盒里的麟德历残页却写着 ' 日影差三寸 '，说明李淳风修订时发现了异常。"
墨九重重叩击桌面，举起刚从暗格取出的金属薄片。七片薄如蝉翼的铜片上，摇光星位的那片边缘呈锯齿状，与刺客颈间玉佩的缺角完全吻合。阿夜抽出横刀，刀背轻敲铜片，清越的颤音中带着尾音的毛刺 —— 这是西域精金特有的音色，与寻常青铜的钝响截然不同。
"这种合金..." 司南指尖划过铜片，凉玉扳指与金属相触时竟冒出细小火星，"前朝宇文氏掌管钦天监时，曾用祁连山陨铁混铸青铜，炼成能感应星象的 ' 璇玑金 '。看来这些铜符，正是用当年的余料打造。"
墨九突然抓起算盘，噼啪拨动算珠。司南凑近细看，算珠排列成北斗形状，天枢星位对应的算珠指向 "永徽三年秋分"—— 正是昨夜刺客来袭的日子。阿夜忽然按住刀柄："残页上的七星日期，难道对应着凶手的作案时间？天枢星是第一个，接下来该是天璇、天玑..."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急促的鸽哨声。墨九起身推开雕花窗，一只信鸽扑棱着落在窗台上，脚环上刻着太史局的日晷纹章。司南取下纸条，素白宣纸上只有一行朱砂小楷："卯正一刻，太史局浑天仪基座异动。"
"走！" 阿夜甩袖吹灭烛火，墨九已将机关盒残件收入多格锦囊，腰间的机关锁、齿轮钳等工具随动作叮当作响。三人从观星阁侧门转出，混入晨雾中的官轿队伍，司南的广袖中藏着残页，墨九的袖袋里装着七片璇玑金薄片，阿夜的横刀鞘下别着昨夜从刺客身上搜出的波斯星盘。
太史局的朱漆大门前，钦天监博士袁天罡正与两名皂隶争执。他腰间的二十八宿玉牌撞在门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浑天仪乃国之重器，岂是尔等说拆就能拆的？" 为首皂隶亮出刑部令牌，面无表情道："奉王玄策大人之命，彻查历法舞弊案。"
司南三人从侧门潜入，墨九突然拽住司南的袖口，指着前庭的日晷。那座黄铜日晷的指针倾斜角度异于常轨，晷面上的子丑寅卯刻度间，竟用银粉新填了星象符号 —— 正是机关盒上的北斗密文。
"在基座后面！" 阿夜低声警示，同时抽出横刀。三人绕过浑天仪，只见三名灰衣人正用撬棍撬动基座，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与刺客相同的璇玑金碎片。墨九突然甩出机关锁，锁链上的倒刺勾住撬棍，灰衣人受惊松手，金属碰撞声在空寂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动手！" 为首灰衣人抽出短刀，刀刃泛着孔雀蓝 —— 是淬了西域蛇毒的波斯弯刀。阿夜横刀相迎，火星四溅中，她的狼首刺绣被划破一道口子，却趁机踢中对方手腕。短刀落地的瞬间，司南已俯身捡起，刀柄上的星象纹身与机关盒上的天枢星完全一致。
墨九趁乱扑向基座，指尖在撬松的石缝里摸索，忽然摸到一片焦脆的纸角。他小心翼翼抽出，半片烧剩的残页上，"麟德历手稿" 四字虽已炭化，仍可辨出旁边画着的北斗七星，天枢星位标着 "火起" 二字。
"不好！" 司南忽然闻到焦臭味，抬头只见浑天仪顶端腾起幽蓝火焰，火舌顺着青铜纹路蔓延，竟组成璇玑星图的形状。阿夜砍倒最后一名灰衣人，冲过来时发现火焰中漂浮着细小的磷粉颗粒，在晨光中如流萤般诡异。
"是磷火阵！" 司南想起机关盒残页上的星象图，"他们要烧毁基座里的证据！墨九，快把残页贴在浑天仪的天枢星位！"
墨九会意，从锦囊取出浸过鱼胶的残页，按在浑天仪的北斗浮雕上。奇迹般地，火焰竟在接触残页的瞬间分成两股，顺着北斗星轨燃烧，露出基座下方新出现的暗格。阿夜趁机探手，摸出半卷用璇玑金薄片包裹的手稿，封面上 "麟德历" 三字虽已斑驳，仍可辨出李淳风的笔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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