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炎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脚夫挨家挨户敲门问的，不识字，第一回来不知道这是驿站，我们马厩几个人家一合计，一家出了二十五文买下来了，官爷您们的都挑给狗爷了。”
黑虎满意的摸了下扎手的胡渣，这人还挺上道。又见他将柴火面不改色的挑进马厩，遇上马尾巴摆马蹄晃荡也不怕，甚至未对这地方表示出一点的嫌弃，想到这人世家公子哥出生，难免高看一眼。
是条汉子。
昨日路上捡拾的柴火早烧的差不多了，后半夜火就停了，冻的几个孩子脸蛋红红不停咳嗽，他们倒是能抗，可孩子不行啊。
故而一早辛檀香就叫薛炎和看守说好话，看能不能买一担柴回来，谁知脚夫自己就送上来了。
薛焯利索扒拉开燃尽的炭灰，拿出昨日买的火折子，随手找了一块干草和柔软的棉芯，捧在手心仔细呵护，看准时机丢进摆好立起来的柴火下，不停用棍子扒拉，生怕将火星压灭了。直到湿润的木材被点燃，才将瓦罐架在上面，随手铲了一罐子雪，煮沸之后将鸡蛋红糖红枣放进去，甜丝丝的，用来给阿秀喝再合适不过。
张香云回头看了眼睡的正香的几个孩子，还有妹妹，嗔怪一句：“将火往这边挪挪，几个孩子脚还冰凉了。”
薛焯“哦”了一声，随着石头一块儿挪过去，煮好的红糖用唯一一个大搪瓷盆盛起来，放到阿秀身旁，沉声道：“喝了。”
秀姨娘早感动的一塌糊涂，烫手的搪瓷盆抓的死紧，鼻头微红，往日在府中哪能想到如今这个场景。什么好的紧着自己吃不说了，一日二餐都是老爷亲自生火弄了，端到她面前，真是天大的好福气啊。
“底就别刮了，将早上的菜粥倒进去热热，还有甜味了，孩子们必定喜欢。”辛檀香赶紧开口，唯恐二弟将罐子底洗了，那就真糟蹋东西了。
“知道了。”
甜丝丝的红糖香味勾的人馋虫都犯了，马厩里缩着的人都眼馋的瞧秀姨娘小口小口的往下喝，看她吞咽进喉咙里，看她给怀中的孩子喂，瞧见不小心撒了几勺，拍着大腿的只道可惜，道糟蹋东西。
若是换做薛家任何一个人头上，早开腔，偏偏是在身份地位都十分弱势的秀姨娘身上。马厩就这么大，喝个好的都能闻见，大人还能憋着咽口水，可小孩子早哭着要吃糖，要吃鸡蛋。
无论父母如何抱在怀中哄都不管用，在干草地上来回打滚撒泼要挟：“要吃......我也要吃鸡蛋....”
“我要吃糖.......我要吃。”
形同枯槁的美妇人将孩子抱在怀中温声细语的哄：“乖.......文君你乖些......现在可没有红糖鸡蛋吃，那是婶婶家人弄给她补身子的，你瞧爹在做什么.....爹给你热粥喝了，还有昨晚分的肉。”
说完，将一块油腻腻的肥肉喂到孩子嘴里，吃了肉原以为会消停些，可那顽童越发不依不饶，揪住她娘的头发胡乱拉扯威胁，就要吃鸡蛋，美妇人和他那懦弱可怜的夫君，抱着孩子哭的抽泣不止。
如此大的动静，睡眠质量再好的人都睡不着了
奚春闷哼两声，揉了揉眼睛，艰难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强光刺的眼睛十分难受，下意识又闭上，耳廓再次传来此起彼伏的孩童哭闹声，她人都麻了，真烦人啊。
薛明珠眼尖瞧见女儿醒了，笑呵呵的将她捞到怀中，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温帕子，将三个小姑娘的脸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哄到：“粥早就热了，你大舅母还往里放了半块红糖，快喝吧。”
说完，眼神示意几个哥哥嫂嫂，几人福至心灵，坐的大开大合，挡住外人的视线。随后，她迅速从一油纸包里拿出几块鸡肉，放到几个孩子面前，低声道：“吃吧。”
奚春和薛阿娘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弯腰脑袋凑上前用力嗅闻一口香气，抬头询问：“哪儿来的？”
薛明珠左顾右盼，见无人察觉他们，这才低声道：“你爹早上混出去偷买的，赶紧吃。”
一整只鸡肉，五个孩子混着红糖水熬的粥呼噜下去，暖的嗓子眼和胃袋十分妥帖，奚春还啃了一大鸡腿，吃饱喝足后，将吐出来的骨头用油纸包上，消灭证据。薛明珠眼疾手快的藏到被褥下面，才溢出的一丝肉香，眨眼间就闻不见了。
奚春和薛女女舒服的用袖子一抹嘴角残留的油渣，安逸闲散的捧着肚子去院子外了：“里头闷的很，我出去透透气。”
“衣服扎紧点，可别着凉了。”薛明珠话撵在屁股后面跟上来，得到一句随意的附和。
二人经过史家刑家，还有其余两户人家，史韵书用力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卤肉的香料味，散漫的眼瞳瞬间聚焦，当即精神了，凑到奚春她们离开的地方再次闻了闻，这次肉香味更明显了，可等她叫上姐姐时，早被马味驱散了。
史韵贤不耐烦挥掉她手臂，瞪着眼斥责：“你就不能消停些，早上一碗薄粥就吃饱了。”
史韵书委屈巴巴指着撒开欢子在外面玩的薛家三姐妹，幽怨开口：“姐，薛家这些小蹄子肯定背着我们吃好的了。”
“方才我都闻到她们身上的肉味了，和昨晚一模一样，她们指定开小灶了。”
史韵贤双手枕在脑后，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冷冷道：“你有证据吗？就算真吃了，又能如何，连官爷都站她们那边，你找谁说理去，至少她们还愿意背着我们，不是拿出来眼馋，你见好就收。”
史韵书红着眼撅着嘴，呆头呆脑，很是不服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她们过的这么好，往日还不如我们史家了，凭什么她们能吃好的，我们姐妹连昨晚的肉都要让出来。”
说完，双手重重锤向被褥，宣泄心中的怒气。
“要怪就只能怪你投到史家人的肚子里头，要怪就怪爹娘不顶事，一头撞死留我们姐妹二人被人磋磨。”史韵贤语气淡漠，平静的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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