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收回视线,肩膀微微塌下来。
后面的人还一个劲往前涌,苏云辉眼看挤不进去,干脆摆摆手,退出人群,懒得掺和了。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左右张望了一眼,转身朝旁边卖糖葫芦的小摊走去,嘴里嘀咕着这帮人真是闲得慌。
只剩苏眠眠和林泽容还在人堆里硬撑,林泽容护在她身后,胳膊一伸,替她挡开左右乱撞的路人。
有人急着往前挤,肩头重重撞在他手臂上,他眉头微皱,脚步却没有后退半分。
“前面识字的念一声啊!再不念我快被挤成饼了!”
“就是!谁认识字赶紧念一句,别让大伙儿干瞪眼!”
后面抱怨声此起彼伏,火气越攒越大。
几个妇人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躲闪着人群碰撞,一边焦躁地嚷嚷起来。
有人甚至开始推搡前面的人背,引得一片骂声。
前头一个年轻后生转头找旁边一位壮汉商量:
“大哥,我嗓门小,你声音大,我读给你听,你帮咱大声喊出来行不?”
壮汉立马点头:“中!我也正愁看不清写的啥呢!”
他撸了撸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
他马上扯开嗓子吼:
“都消停会儿!前面要开始念了!谁也别嚷嚷!”
声音洪亮得震得人耳膜发麻,原本吵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人下意识闭了嘴。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苏眠眠屏息听着。
她站在林泽容身侧,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裙角,眼睛紧紧盯着那块木板的方向。
开头是两条招工启事。
一条写着城南纸坊急需人手,每日工钱三十文,管一顿午饭,若做得好另有赏钱;另一条则注明新开的“邮站”招勤快小伙计两名,要求识字、腿脚利索,月俸八百文起。
让她傻眼的是,这两条居然全是自家发的——一个是城南那边纸坊招人做草纸,另一个是新开的“邮站”缺伙计。
她早上才吩咐铺子里的账房去集市张贴告示,压根没想过还要贴到这种公共木牌上。
她明明只让人贴了告示,没想到连集市这块公共木牌都挂上了。
这下好了,满城的人都知道苏家在招人,往后门槛怕是要被踏破。
正觉得没劲想走时,前面又传来响亮的声音:
“唐府寻医启事:
唐家老爷子突感身体不适,现急请郎中诊治。
若能治好,重赏白银二百两!”
声音一字一句传进耳朵,苏眠眠的脚步顿住了。
她抬头看向那壮汉,对方正拿着一张抄下来的纸条,神情严肃地继续念下去。
“哎哟喂,治个病给二百两?我要是有这本事,不就发了?”
那人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满脸向往。
边上一人刚说完,旁边同伴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你以为那笔赏钱是这么容易赚的?省城里那么多郎中,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治好,哪轮得到你来出风头?傻丫头。不过嘛,前面贴的那个招人告示你倒是可以去瞅瞅,横竖都是干活挣钱,实在点好。”
苏眠眠听见唐府正在找大夫的消息,心里立马开始盘算起来。
她一边回忆刚才匆匆扫过布告的情形,一边在心里估算着其中的风险和机会。
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若真能拿到,足够家里周转好一阵子。
可唐府名头大,门槛高,普通人想靠近都难,更别提进府看诊了。
她低头想着,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衣角。
可问题是,唐府到底在哪个角落?
那位唐老太爷又得的是啥怪病?
这疑问在苏眠眠心里翻来覆去,像是藤蔓缠住了思绪,怎么也甩不脱。
她连病情的蛛丝马迹都没听说,既没有大夫进出府邸的传闻,也没有药香弥漫街头的迹象。
更奇怪的是,连一向喜欢嚼舌根的邻里都闭口不谈,仿佛那唐府的大门一关,里头的事就全成了秘密。
平日里街坊议论的都是些家长里短,谁家婆媳吵架、哪户儿子逃婚、哪家闺女偷偷相看郎君……
这些琐碎如尘的小事总能迅速传开。
可这种贵人家的事向来守口如瓶,尤其是涉及到主家性命安危的大事,更是讳莫如深。
哪怕有人知道一点风声,也不敢轻易吐露半个字,生怕惹祸上身。
苏眠眠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心头仿佛蒙了一层厚重的灰雾,拨不开,看不清。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该妄想窥探权贵隐秘,可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压不下去。
唐府若真有重病,或许正是她寻机进府、谋一条出路的机会。
机会渺茫,但她舍不得放弃这个可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愿意伸手去够一够。
她正琢磨得出神,眉心微蹙,目光落在地面某处碎石上,仿佛能从中看出答案似的。
林泽容忽然伸手把她从人堆里拽了出来。
人群熙攘,叫卖声与笑语交织成一片喧闹,而他的动作却突兀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
他的手劲不小,掌心温热而有力,五指收紧的瞬间便带走了她的平衡。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仿佛早已盘算多时,只等这一刻出手。
苏眠眠猝不及防,脚下一滑,被扯得一个踉跄,肩头几乎撞上旁边的布幡。
等她慌忙稳住身形时,已经被拉到了路边狭窄的阴影像里,远离了热闹的人群。
耳边的声音骤然变轻,只剩下心跳扑通作响。
她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眼中写满不解与怔忡,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饭都不吃啦?”
林泽容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埋怨,声音不高,却格外清晰,“外头都黑透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说话时轻轻喘了口气,额角还沁着一层薄汗,显见是跑了一段路才追上她的。
他今天格外坚持,眼神坚定,不容她再耽搁,也不给她反驳的余地。
往常他最多轻声提醒一句“该回去了”,从来不会如此强硬地拽人。
但今天不一样,他的神情中透着一丝紧迫,仿佛再晚一步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
说完,林泽容拉着她直奔苏云辉他们待的地方。
他步伐很快,方向明确,根本不给苏眠眠犹豫的时间。
她只能被动跟着,脚步凌乱了一瞬后渐渐跟上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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