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情院坐落在秦淮河畔最繁华的地段。
三层朱楼,飞檐斗拱,入夜后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这里是金陵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不是因为它最奢华,而是因为这里有一种别处没有的“雅”。这里的姑娘大多琴棋书画精通,客人也多是有身份的文人雅士、江湖名流,讲究的是个“情调”,不是单纯的皮肉生意。
陆小凤是怡情院的常客。
倒不是他多好这一口,而是这里确实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三教九流,达官贵人,江湖豪客,都喜欢在这里谈事——在美酒和美人的氛围里,人的戒备心总会降低几分。
今晚他本来只是来喝酒的。
花满楼在百花楼整理父亲留下的那些信件,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刀宗的线索。西门吹雪回了听雪楼,说要静思那道刀痕里蕴含的刀意。陆小凤一个人待着无聊,便信步走到了怡情院。
老鸨徐妈妈见是他,笑脸迎上来:“陆公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儿个巧,院里新来了一位琴师,琴艺那叫一个绝。要不要听听?”
“琴师?”陆小凤挑眉。怡情院的姑娘大多能弹琴,但专门的琴师倒是不多见。
“从北边来的,姓苏,名晚晴。”徐妈妈压低声音,“模样倒是一般,但那一手琴……啧啧,老身活了五十年,没听过这样的琴声。”
陆小凤来了兴趣:“那就听听。”
他被引到二楼一处雅间。房间不大,陈设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靠窗处摆着一架古琴。琴是七弦琴,木色沉暗,琴身有细密的断纹,像是传了多年的老物件。
一个女子背对门口坐着,正在调弦。
她穿一身素白的衣裙,头发简单绾了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从背影看,身材纤细,肩颈的线条优美,但确实说不上惊艳。她调弦的动作很慢,每拧一下琴轸,都要侧耳倾听许久,仿佛在聆听琴弦最深处的振动。
“苏姑娘,陆公子来了。”徐妈妈招呼道。
女子转过身来。
陆小凤看到了她的脸。徐妈妈说得没错,模样确实一般——不是不美,而是美得太淡,像一幅水墨画,所有的颜色都稀释了,只剩下淡淡的轮廓。眉毛淡,嘴唇淡,连眼神都淡淡的,像是总蒙着一层江南的烟雨。
但她的眼睛很特别。
不是大,不是亮,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浅褐色,看人的时候,仿佛能一直看到你心里去。
“陆公子请坐。”苏晚晴的声音也和她的长相一样淡,却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字字清晰,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人听清,又不会觉得刺耳。
陆小凤坐下。徐妈妈退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和窗外隐约传来的秦淮河上的桨声、歌声。
苏晚晴没有问陆小凤想听什么曲子,她只是将双手放在琴弦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开始弹奏。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陆小凤的手指微微一颤。
那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首曲子。也不是常见的宫商角徵羽的调式。那是一种奇怪的韵律——起音很低,沉得像深潭的水,然后慢慢上升,像水从潭底涌起,形成漩涡,漩涡旋转、上升,到达水面时突然炸开,化作细碎的水珠,四散飞溅。
但这不是水。
陆小凤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这不是水的韵律,是刀的韵律。
是刀出鞘时,刀锋与刀鞘摩擦的细微声响;是刀在空中划过时,切割空气的轨迹;是刀锋触及目标时,那一瞬间的停顿和穿透;是收刀时,刀身震颤的余韵。
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对应着刀法的一个动作。
更可怕的是,这种韵律陆小凤听过——在龙王庙,在秦无极出刀的那一瞬间。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节奏,一种“本该如此”的流畅,一种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循环。
琴声继续。
苏晚晴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快时如急雨敲窗,慢时如抽丝剥茧。她的表情很专注,眉头微蹙,嘴唇轻抿,整个人仿佛与琴融为一体。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随着琴声的起伏而明灭不定。
陆小凤一直等到一曲终了。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余韵却还在房间里盘旋,久久不散。
苏晚晴睁开眼睛,看向陆小凤。她的眼神依然淡淡的,但陆小凤在其中看到了一丝别的东西——期待?试探?还是恐惧?
“好琴。”陆小凤说,“但这不是琴。”
苏晚晴的手指停在琴弦上:“那是什么?”
“是刀。”陆小凤直截了当,“秦无极的刀。”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窗外秦淮河上的歌声、桨声、人声,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陆小凤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苏晚晴的呼吸——她的呼吸乱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确实乱了。
“陆大侠凭什么这么认为?”苏晚晴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陆小凤听出了其中的细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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