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的秦无极没有离开龙王庙。
他就地盘膝坐下,将那柄刻着“情”字的刀横在膝上,自己的刀则插在身旁的土地里。月光从坍塌的屋顶缺口洒下来,照在他身上,照在那具骸骨上,也照在两把刀上。
苏晚晴想靠近,被陆小凤拦住了。
“让他一个人待会儿。”陆小凤轻声说,“有些事情,必须一个人面对。”
他们退到庙外的荒丘上,远远地看着。月光下的龙王庙像一头蹲伏的巨兽,而庙中的秦无极,像是巨兽腹中一颗跳动的心脏。
起初很安静。
秦无极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偶尔,他的身体会轻微地颤抖一下,像被寒风吹过,又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
子夜时分,变化开始了。
他睁开眼。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可怕,但不是之前那种清澈透明的亮,而是一种混乱的、挣扎的亮。左眼和右眼的表情完全不同——左眼温柔,哀伤,像兄长看着弟弟;右眼锐利,痛苦,像刀客看着敌人。
“哥哥……”他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自言自语,“你还在吗?”
停顿。
然后同一个声音,同一个嘴唇,用完全不同的语调回答:“我一直都在,弟弟。”
一体双魂。
不是比喻,是真实。二十年的封印,二十年的分离,如今记忆回归,两个灵魂重新在一个身体里苏醒,开始争夺这具躯体的控制权。
秦无极——或者说,秦忘情和秦无极的复合体——站了起来。
他拿起膝上的刀,又拔起插在地上的刀,一手一把,在月光下缓缓挥动。
不是练刀,是舞刀。
动作很慢,很沉重,每一个招式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哭泣,像呻吟,像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陆小凤看得心惊。
他见过无数高手练刀,见过迅如闪电的快刀,见过重如山岳的慢刀,见过诡谲难测的奇刀。但眼前这种刀法,他从未见过——那不是刀法,是“挣扎”,是“撕裂”,是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搏斗的外在表现。
左手的刀温柔缱绻,像春风吹拂柳枝;右手的刀凌厉决绝,像冬雪覆盖大地。两把刀时而并行,时而交错,时而对抗,就像两个人在对话,在争吵,在厮杀。
“停下!”苏晚晴忍不住喊出声,眼泪再次涌出,“你会毁了自己的!”
秦无极没有停下。
或者说,他停不下来。两个灵魂的角力已经超出了意识的控制,变成了本能的宣泄。刀越舞越快,刀光在月光下交织成一张网,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网中的人影开始模糊。
不是速度太快导致的模糊,而是存在感的模糊——仿佛那个人随时会分裂成两个,又仿佛会彻底消散。月光照在他身上,投下的影子时而一个,时而两个,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陆小凤看出来了。
“双魂归一,要么同生,要么同灭。”他低声说,既是说给苏晚晴听,也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现在两个意识在他体内争夺主导,若不解决,他必死无疑。不是身体死亡,是灵魂崩溃——两个灵魂互相撕扯,直到将彼此都扯碎。”
苏晚晴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无极刀是双刃刀,伤人亦伤己。一体双魂是天赐,也是天谴。终有一日,魂必相争,身必相残。”
那时她还不懂,现在懂了。
她看着月光下那个舞刀的人影,看着那双时而温柔时而冷酷的眼睛,看着那两把象征着两个灵魂的刀,心如刀割。
二十年的陪伴,二十年的守候,她以为自己了解他。现在才知道,她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是他失忆后剩下的那一半,是他封存了大部分记忆和情感后剩下的空壳。
真正的他,是一个矛盾的、分裂的、痛苦的综合体。
“还有一种可能。”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小凤和苏晚晴同时回头,看见了西门吹雪。
他不知何时来的,站在荒丘的高处,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几乎要融化。手里提着剑,眼神如雪,静静地看着庙中舞刀的秦无极。
“什么可能?”陆小凤问。
西门吹雪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下山坡,走到庙前,在距离秦无极十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很微妙——既在刀意波及的范围之外,又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刀的韵律。
“他在尝试。”西门吹雪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不是挣扎,是尝试。”
“尝试什么?”
“以刀问道,斩出第三条路。”
西门吹雪的声音很平静,但陆小凤听出了其中的一丝波动——那是敬意,是看到一个武者挑战不可能时,发自内心的敬意。
“你们看他的刀路。”西门吹雪指向庙中,“左手的刀温柔,但温柔中有锋芒;右手的刀凌厉,但凌厉中有包容。两把刀看似对抗,实则在……融合。他在试图创造一种刀意,一种能同时容纳两种意识、两种情感的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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