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精神一振,动作更加快了几分。泥鳅终于挤到了一个能看清的位置,他屏住呼吸望去——
青绿色的鼎腹上,阴刻着狰狞的兽面!突出的双目圆睁,獠牙毕露,卷曲的鼻吻和繁复的卷云纹缠绕交织,充满了神秘而威严的力量感!虽然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陶土粉和内范碎屑,但那清晰锐利的线条轮廓,已足以让所有懂行的人心头狂跳!
“成了!纹饰没糊!”
“器型正!没歪!”
压抑不住的欢呼如同细微的涟漪,在匠人们紧绷的脸上漾开。火眼的嘴角也终于扯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
然而,就在这喜悦刚刚升腾的刹那!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像冰面突然绽开的裂痕!
所有人的欢呼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紧接着是范叟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
三、裂痕背后:祭器下的血色微光
碎裂声来自鼎腹靠近底部的一处转折!一块巴掌大的陶范碎片在剥离时,不知是粘得太紧,还是内范本身有了无法察觉的细微裂缝,竟然带下了一片薄薄的、青绿色的金属!那片金属还粘连着一些碎裂的内范陶土,形成了一个刺眼的、不规则的豁口!
那豁口像一张嘲讽的嘴,正对着鼎身上一只饕餮兽面弯曲的鼻吻!完美的威严瞬间被撕裂!
时间仿佛凝固了。夕阳的余晖正好照在那刺眼的豁口上,青绿色的金属断茬闪烁着冷冷的、无情的寒光。作坊区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范叟绝望压抑的呜咽声。
泥鳅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这可是祭祀天地的重器!一个豁口,足以让所有参与者人头落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监工贵族狰狞的脸,看到了铸师伯绝望的眼神,看到了火眼叔焦黑的胳膊……所有努力,都因为这该死的豁口化为泡影!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跳。他死死盯着那个豁口,眼神里翻涌着风暴:恐惧、愤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最后的不甘挣扎。他猛地扭头看向负责此处剥离操作的匠人“石夯”,眼神凌厉如刀。
石夯,一个以力气大、干活稳着称的汉子,此刻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他嘴唇哆嗦着:“我……我只是轻轻撬……那块范蜕粘得……粘得邪性……”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让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轻轻撬?!”铸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闷雷在云层里滚动,“侯府的祭鼎!你跟我说‘轻轻撬’就撬出个豁口?!”他上前一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窒息的气氛几乎要将人碾碎之际,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等等!”
是火眼!
他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搀扶,挪到了豁口前。焦黑的手臂垂着,他艰难地蹲下身子,动作因疼痛而微微抽搐。他凑得极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豁口边缘的青绿色金属断茬,几乎要贴上去。然后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拂去豁口边缘粘连的碎陶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连范叟都止住了呜咽。
火眼粗糙的手指拂过断口边缘,又轻轻刮蹭了一下旁边完好鼎腹的青绿色表层。他的眉头先是紧锁,随即竟一点点舒展开来,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异彩。
“铸,”他抬起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道,“不是石夯的错!也不是铜水浇注的错!”
他指着那断茬:“你们看!豁口边缘的铜茬,颜色是不是比鼎腹上的更偏暗青?更……有点‘生’的感觉?”
铸和几个老匠人闻言,立刻凑上前细看。果然,那新撕裂的断茬,金属色泽更深沉,质地似乎也更“脆”一些,而鼎腹主体经过充分冷却氧化,呈现的是更莹润的青绿色光泽。
火眼的手指又指向豁口内侧残留的一些深褐色、近乎黑色的细微附着物:“再看这个!这是什么?”
“是……是范土残留?”范叟疑惑道。
“不全是!”火眼斩钉截铁,“这是‘冷格’!(铸造缺陷,局部金属冷却过快未融合)是铜水在流经这处窄道(鼎腹转折处)时,热量被厚实的范壁吸走得太快,铜水还没完全交融就凝固了!所以这块地方,本身就是‘脆’的!石夯只是碰巧撬在了这个‘死结’上!”
真相大白!不是操作失误,而是铸造过程中难以避免的材料物理缺陷!石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劫后余生的泪水混着汗水滚滚而下。
“那……那怎么办?”铸的眉头依旧紧锁。即便找到了原因,豁口就在那里!残器,依然是残器!侯府和工正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祭器!
火眼的目光扫过众人绝望的脸,最后落在鼎身上那只被豁口破坏了鼻吻的饕餮兽面。那兽目的纹路依旧清晰锐利,透着远古的凶悍。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天朝魂请大家收藏:(m.qbxsw.com)天朝魂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