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 火眼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补?”
“怎么补?”
“这可是铜鼎!不是陶罐!”
一片惊愕的质疑。
“用铜!烧红它,用铜汁把这豁口‘焊’上!”火眼指着作坊里一座备用的小熔炉,“化一小块同批的铜料,颜色要对得上!范叟,你不是有用来修补陶范裂缝的细泥吗?立刻调最细的泥浆!要快!趁着这豁口还是‘新茬’,还能‘咬’得住铜水!”
这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大胆想法!在刚出炉还滚烫的铸件上修补尚有可能,这鼎已冷却三天,冷铜遇热铜,稍有不慎就是彻底崩裂!
“火眼叔!这……这风险太大了!”铸惊道,“万一……”
“没有万一!”火眼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不补,‘侯’府追究下来,我等皆是死路!补,或许九死一生!石夯,去找同批的边角铜料!虎牙,起火!烧那只最小的坩埚!范叟,调泥浆!要快!快!!”
火眼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背水一战的疯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匠人们如同被上了发条,瞬间动了起来!小熔炉被点燃,鼓橐声再起,范叟颤抖着双手在泥盆里疯狂搅拌……作坊区刚刚冷却的气氛,再次被点燃,推向另一个更孤注一掷的高潮!
泥鳅看着火眼佝偻着背、用那只完好的手艰难地亲自调整着坩埚位置,火光映亮了他皱纹深刻的脸和那只焦黑手臂上狰狞的水泡。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泥鳅的眼眶,混杂着恐惧、震撼和一种莫名的冲动。他猛地抹了一把脸,冲过去抢过范叟手中的泥盆:“范爷爷,我来搅!您教我用多少水!”
没有人注意到,远处高高的土台上,侯府派来的监工“奚仲”正冷冷地注视着作坊区这突如其来的二次骚动。他身边一个随从低声问:“大人,他们好像在……修补那破鼎?”
奚仲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整理着自己绣着卷云纹的锦缎袖口:“蚍蜉撼树,垂死挣扎罢了。残器就是残器,再怎么修补也是下贱之物,不配摆上侯爷的祭台。只等他们折腾完,拿到‘证据’,正好一并清算。”他眼中闪烁着掌控他人生死权柄的得意。
小坩埚里,金红色的铜汁再次翻滚起来,像一颗不甘就此熄灭的、愤怒的心脏。火眼用铁钳夹起一小块烧红的铜料,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将它凑近了鼎身上那道狰狞的豁口。热浪扭曲着他的面容,那只焦黑的手臂在高温炙烤下剧烈地颤抖着。所有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这是血肉之躯对冰冷规则与无常命运的最后一次搏击。滚烫的铜汁如同修补命运裂隙的滚烫金属血液,即将落下!
当冷硬的鼎腹绽开狰狞豁口,老匠人却从断茬里看到了转机。这世间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真正的完美,是碎裂处挣扎重生的决心。正如那尊带着修补痕迹的铜爵终将被奉上神坛——最耀眼的荣光,往往诞生于承认缺憾后,依然敢于向命运熔炉投入全部热血的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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